药材如约送了过来,章掌柜管陈山要合约,说是两清。
“什么合约?”
“你家那个二女儿亲手写的合约,各种条款,总而言之,若是我不将药材给你们,就要将我扭送官府!”
陈山自然不知道此事,便让章掌柜稍等,他回了后院,找到安素雪之后,才了解到她竟然独自去找章掌柜谈了。
“安安做的很好,”陈山十分欣慰,夸赞了几句,安杏花则是担忧,“安安啊,下次不许自己做这种事情,若是人家为难你,你一个小姑娘,该怎么办啊。”
安杏花忧心忡忡,安素雪连忙保证不会有下次,这才让操心的娘不说这个话题,但耳根子刚清净没一会,安杏花突然拍手。
“哎呦,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安安,你快收拾药箱去隔壁,给罗文罗武看看伤势如何。今日早上他们出城去送酒,半路叫流民给拦住了,争执时候酒坛子打碎,我听他们娘的意思,应该是受了点皮外伤。”
安杏花颇为懊恼。“差点将大事忘了,安安,你快去瞧瞧。”
在安杏花开口的时候,安素雪便已经手脚麻利的收拾了,安杏花领着小竹子过来,压低声音道:“别忘了娘告诉你的事。”
安素雪后脊梁骨发麻,抢在安杏花再次开口前连忙回应。
“我知道的,娘,那我先过去了。”
……
“还好伤口不深。”安素雪给罗武涂了药,又一圈圈的缠好纱布,最后打了个结扣,拉过他另外一只胳膊检查,大片的擦伤,刮出了红痕,没流血就不算严重,罗武说不用涂药,安素雪按住他的胳膊。
“要涂的,涂上好的更快,你别乱动,等给你涂完我还要给罗文哥看伤的。”
方才她进来后要看两人的伤势,结果罗文转过身说自己没事,让她先给罗武看,反正也得一个个的看,安素雪便先给凑过来的罗武包扎,同时也知道来龙去脉。
“没想到外面竟然乱成这样,流民都敢成帮结伙的抢劫了,官府怎么也不管管。”
罗武哼了哼:“官府向来不作为,就知道让士兵拦着流民不进来,那些也都是被战乱殃及的可怜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来到这。他们没地方睡觉没有饭吃,可不得闹事。”
安素雪道:“我听说城里的富户们自发的设了粥棚,说是过几日要开始施粥救济了。”
罗武:“他们那么有钱,又用不了多少米粮,还能落个好名声。”
俩人先前对话罗文一直不言语,这会儿难得开口:“城外的流民已经几十人了,且有越来越多的架势,若是不及时安抚好,恐怕会出乱子。”
罗武不认同,“能出什么乱子,反正也进不来。啊,不对,如果有百姓们出去,可能也会和我们今日一样,被围住打劫!”
“所以城外越发危险,安安,你回去和婶子香玉说一声,近日就莫要出城了。”
“好,我回去就说,好了,换罗文哥。”安素雪就在双生子的房间里,他们的房间有两张床榻,安素雪便坐在中间,给右边的罗武包扎好后,转过身来,准备给罗文处理伤势。
他们是被流民冲的倒在地上,酒坛子碎了一地,不小心被扎伤的。剩下的几坛子完好无损的酒,自然是被流民们一哄而抢。
罗武现在还在生气,握紧拳头说道:“我要去把酒抢回来!”
罗文皱眉:“莫要孩子气,几坛子酒,被抢就当丢了,你若是前去所要,定会吃亏。”
罗武不服,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最为不喜这样被大哥教训,于是道:“我那是没有准备,我若准备好,没人能从我手上抢东西。”
这话说的倒也不错。
罗家兄弟打小就干活,练了一身的腱子肉,力气比寻常人大,如果不是顾忌对方人多,还有老人妇女,他们自然会还手。
罗文还欲要阻拦,就听安素雪突然发声。
“罗文哥,你的伤势怎么如此严重?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碎裂的陶片刺进小臂,似乎他自己处理过,但血肉模糊,所以还有一些碎瓷没弄出来,安素雪下意识的蹙眉,罗文心中一紧。
“安安,不碍事。”罗文出声宽慰。
安素雪有点恼。
身为医者,她最是不喜病患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嘴上说着无事无事,最后病情严重,甚至还有拖累的变成不治之症的病人。
“碎片扎在你的伤口里,先不说这样有碍于伤口的恢复,且说若是有碎片扎的深了,那么你恢复之后存留在身体里怎么办?”
罗文意识到她不高兴了。
“安安……”
“好,我们就说就算你把碎片都取出来了,可是你知道你的伤口有多深吗?一个处理不好感染化脓,到时候你这条胳膊都保不住。”
安素雪越说越严肃,想到了去年曾见过的一个病人就是如此,全身高热不退,胳膊里的铁钉化脓,后来半条胳膊腐烂,为了保命直接截肢了。
如果罗文变成这样怎么办?
“安安,对不起。”
罗文身量比她高,坐下后能看见姑娘逐渐发红的眼睛,尽管她低着头,可他还是看见她垂泪欲滴的模样,楚楚可怜,引的他心口疼。
“大哥,你怎么惹安安生气!”罗武先不乐意了,站起来安抚安素雪。
“我没事,罗武你别在这站着,挡光了。”
罗武讪讪的哦了一声,连忙退后一步,想了想又坐回去。
这边安素雪已经开始清理伤口了,她身子前倾弯着腰,贴近罗文的胳膊,先是小心翼翼的将污血擦干净,然后挑里面的碎陶片。
酒坛子用的都是粗陶,清理起来倒是不麻烦,就是有一片嵌入肌理,不太好弄。
“正好扎在血管上,”安素雪面色极为严肃,“应当先给你处理伤口的,现在有点麻烦。”
安素雪拿纱布沾了止血的药粉,道:“一会可能会很疼。”
罗文故作轻巧:“安安你尽管放手做便是。”
果然,是疼的。
但罗文只是皱了下眉头,甚至在安素雪问疼不疼的时候,他还说不疼。血流如注,安素雪动作利落的处理好了伤口,不过一块止血的纱布很快就被浸透,她只得再换一块。
“你不能坐着,躺下。”
屋里三个人,双生子年岁比她大,但治疗病人的安素雪却像是主心骨,她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
“罗武,你去菜市场买一副肝回来,给罗文哥煮汤喝。”
地上染血的纱布扔了好几块,罗武也着急,忙不迭的应下走了。
屋里便只有他们二人,罗文突然生出一股不自在来。
“罗文哥,这次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总算不流血了,安素雪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她也没顾上擦拭自己手上的血,先和罗文说话。
“如果再发生这种情况,你该第一时间来找我,而不是自己忍着。”
她素来不会抱怨亦或者数落别人,这是第一次。难得发火的安大夫,一直碎碎念着,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担心罗文。
罗文眼睛漾出笑意,面上却是一本正经,丝毫不叫旁人看出来他的情绪变化。
他答应过罗武,不会再喜欢安安了。
在知道安素雪来给他们治疗后,罗文非常识趣,不和罗武争抢,让他排第一个,自顾自的认为弟弟在安安那里,是比自己更重要的。
可内心深处里有一个声音,在安素雪背身对着他时,叫嚣着喊:看看我,安安,也看看我吧!
膨胀翻涌的情绪犹如潮汐,在罗文的眼睛里变幻着,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扣住手心,才不叫自己泄露一丝一毫对安素雪的情感。
“嗯,我知道了。”
安素雪拿来干净的纱布给他擦拭胳膊和流淌在手上的血,忽然发现他胳膊起了青筋。
“你胳膊干嘛用力!快放松,否则又要流血!”
罗文松开了手,别过头不再看她。
“罗文哥,你最近很奇怪。”安素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罗文心头一跳。“有吗?”
他自认隐藏的很好,不会叫任何人看出端倪,他答应过弟弟,必须要遵守承诺。
“有啊,就是觉得你好像也不爱和我说话了,也不去找我,难不成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高兴了?”
“自然没有,可能是最近太忙了。”罗文压着狂如鼓擂的心跳,胡乱的编了个理由。
诚恳的双生子,不擅长撒谎。
罗文垂着眼睫,冷不防被安素雪贴着看了过来。
清丽秀美的脸庞忽地靠近,她身上的独特香气袭来,盖住了屋里的血腥气,像是丝丝缕缕的藤蔓似的,往他身上缠绕,越缠越紧。
罗文倏地有些喘不过来气,声音低沉了几分。“安安,你……你做什么?”
他躺着,安素雪则是站着弯腰贴近,直直的看着他眼睛。
“自然是看你有没有骗我。”
她生的好看,罗文一直都知道,尤其是这双眼睛,比罗家最醇的酒液还要干净,清澈的不沾染一丝杂质。
“我不会骗你。”
“真的?”
罗文突然闭口不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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