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城闻声抬头,见遍扬的灰尘里站着苏九娘,右臂还用撕下的衣服布条给缠着,可见浸染出来的血渍。
他呜呜哭出声来,起身穿过渐渐淡去的灰尘想要给苏九娘来一个温暖的相拥。
苏九娘抬起左手抵住他,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收回手走到一旁去,盯着他肩膀上搭着的包袱问:“怎么?你也在京师待不下去了?”
何城兀地止住哭声,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撇嘴道:“胡说,我就是个小人物,办事全凭上头的命令,他们为难我有什么用。”
这话倒是在理,苏九娘问:“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何城往他身后看了几眼,走近小声问:“张少卿呢?”
苏九娘目光里掠过一丝水线,让开身指着里间说道:“在里头呢。”
何城进去,见到张舟蜷缩着身子躺在一张连被褥都没有的榻上,心酸不已。
他取下包袱,坐在榻旁,喊了一声:“张少卿。”
张舟没有动,也没有回答他。
何城起身看了看,见他明明睁着眼睛呢,却不理他,于是回头看向苏九娘,苏九娘示意他出来说话。
烈日灼灼,挺拔的柏树被烤得生了晶莹的油脂,苏九娘拔了根草一边戳着油脂一边道:“钱老夫妇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何城靠着柏子树蹲下,神色悲戚,“江至海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后面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苏九娘抬头,骄阳从头顶投下斑驳的光影,映在她面庞上,她半眯着眼睛说,“我和他不可能这样躲一辈子,让那些罪魁祸首逍遥世间。”
“可是……”何城看向那间草舍,隐隐担忧起来。
苏九娘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只道:“他会好起来的。”
何城是偷偷出城来找的他们,一路上谨慎得不得了,生怕被对方的眼线给盯上了,为了不节外生枝,他须得赶紧回去。
他把自己带来的包裹拿给苏九娘,嘱咐道:“这里头是一些伤药、衣服、干粮和盘缠,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不敢带太多东西。”
苏九娘接过那些东西,心怀感激地看向何城,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对不起”。
何城疑惑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苏九娘要面儿,侧过身去飞快解释了一句:“以前打过你。”
何城愣了愣,很快摆摆手笑道:“虽然很疼,但是过去了就过去了吧。”
二人皆沉默了一霎,苏九娘突然发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何城耸耸肩,“我可是有百事通的称号,找个人还是不难的。”
苏九娘蹙了眉头,目光透过那些腐烂的窗户看向外头繁茂的林木,内心里忽然多了一丝担忧。
何城找人不难,江至海要找一个人也不难,这片林子怕也是不能久待。
她看了眼自己肩膀处的伤,新伤叠旧伤,少说得修养个十天半月的,但眼下情况紧急,她和张舟都没那个条件休养生息。
不过好在何城有带伤药来,对于她的伤势大有帮助。
她将那些东西放好后,对何城说道:“何主薄,我知道这很危险,但现下我能见到的人只有你,所以要拜托你帮我给我师傅带个口信。”
何城摆手,“我此次出来本就是为了确认你们是否安全,我会尽快赶回大理寺,寻人手来帮你们,你师傅那里我也会把信带到的,你放心吧。”
言毕,他便跨门而出,苏九娘忙叫住他,问:“大理寺现下是何人坐镇?”
何城摇头,“只有我和宋寺正能互相商量了,不过听说圣上安排了刑部的人暂管大理寺。”
他正要离去时,张舟突然走出来,站在门内直勾勾盯着他看。
半霎,何城喉头挤不出声音,只余下眼里有淡淡的泪光。
张舟瘦了,憔悴了,眼里没了神采。
他挪走的脚步又挪回来,慢慢走到张舟身前,终于唤了一声:“张少卿。”
张舟眨眼,张开干燥的唇说:“小心。”
何城不住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滚落,飞了几滴在张舟的衣衫上。
等何城走后,张舟慢慢踱回屋中,他的步态像个老人,缓慢又蹒跚,摸着床榻坐下,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
苏九娘抱着一身干净的衣衫走进来,看到他那模样瞬时鼻酸难忍。
她把衣裳放在张舟腿上,温声说:“你身上的衣服脏了,换了吧,换了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张舟不说话,须臾后起身,又向着屋外走去。
眼泪掉落,苏九娘嘶声喊了一句:“承澜。”
张舟定住。
他的身子在颤抖,苏九娘看到了,她走近他,从背后抱住他。
“张舟,你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她的哀求传进张舟的耳朵里,钻进心里,挤压了数日的情绪如洪般倾泻而来,将二人淹没。
张舟放声大哭,口齿不清地说着:“那是我的老师和师母啊,他们差一点,差一点就能回到老宅了,为什么?”
苏九娘抱着他一起蹲下,两个人都哭得天昏地暗,直到林间的蝉鸣停歇,皎月高悬,普照大地。
张舟依偎在苏九娘的肩头,双眼有些红肿,山林的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解了弥漫的暑热。
他说:“江至海必须死。”
*
江婉突然回到江宅,是江至海和江照都始料未及的,一个从朝中归家,听仆人说了两句便罢了,一个宿在春林苑内,也是听了一耳朵便去睡觉了。
好像江婉从未消失过一样。
夜里,她来到柳芳然宿的院子,门口坐了一个仆人,那是常年伺候江至海的。
她知道,他们都只听江至海的话,可还是义无反顾选择靠近自己的阿娘。
刚迈上台阶,那仆人便起身拦住她,“小娘子,尚书说了,夫人需要静养,没他的允许谁都不能打搅。”
江婉抬眼睇视她,冷声问:“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那仆人愣住,盯着江婉半霎没吐出一个字来。
江婉没好气地推开她,本想推门而入,却见那门竟然上了锁,她捏着锁子质问道:“你们就是这样让我的阿娘静养的?”
仆人被问得低下头。
“打开。”江婉怒吼一声。
那仆人有些为难,思索后干脆一咬牙,说道:“我没钥匙。”
江婉气得发抖,推开她跑进院里,从假山下的池子里捞起一块两个拳头大的鹅卵石,二话不说便朝着门锁砸去。
这一砸,动静不小。
柳芳然本来趴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