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正要折身返回，蓦地想起在门口匆匆一瞥的江照。
江照常年宿在春林苑中，若非大事，他一年也回不了江宅几次。
林陌仔细回想了下江婉画给他的地图，寻了处偏僻的院落翻上屋顶，轻悄悄顺着屋脊和脑中记忆往前走。
江宅书房内，江照怀中放着一只鸟笼子，里面传来阵阵雀鸣，吵得江至海烦不胜烦，瞪了眼那只聒噪又长得花里胡哨的鸟雀说道：“你一个人的住那么大的宅子，养这么些叽叽喳喳的鸟有什么用？我要找你说个事儿，还得差人去春林苑告诉你，然后坐在家中等你来，到底谁是谁的老子？”
江照背脊一寒，忙将鸟笼子递给搏鹰，用眼神示意他带着鸟先走远些，避免殃及无辜。
待搏鹰走后，江照欠欠身，低着下巴道：“阿爹莫要生气，以后我不带它来就是。”
江至海睨他一眼，埋首喝茶。
等他喝足了，才慢悠悠开口说：“这一次张舟虽然还是没死成，不过死了钱怀仁夫妇，他也算是失去了最大的助力，往后要对付他会容易得多。”
江照正要开口，江至海又道：“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钱怀仁死了，可是在京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我听说连圣上都发怒了。”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茶盖，片刻后吹了吹碗中浮沫，冷不丁地看向江照。
江照在接触到他眼神的一瞬很快避开，说道：“我的死士被舅舅折损得差不多了，只能去江湖市井中寻找杀手，下一次我会好好筛选，争取做的隐秘些。”
“照儿，阿爹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眼下我们被张舟推到了风尖浪口上，他一日不死，阿爹便一日寝食难安啊。”
“孩儿明白的。”江照起身，拎起茶壶往江至海的茶碗里斟了新鲜的水。
看着杯子里的水逐渐高升，江至海问他：“那个叫苏九娘的女子还是没能死掉？”
江照点头。
江至海冷哼一声，“果然是和张舟有一腿的人，都这么难死。她带着张舟逃到哪里去了？”
“我派哑雀出去打听了，苏九娘重伤在身，还带了个受了打击的张舟，应该不会跑太远。”
江至海满意点点头，嘱咐他：“这一次务必找到他们，斩草除根。”
江照退回到座椅里，正要舒出一口气，江至海的声音又响起来。
“你舅舅和添香阁这条线算是废掉了，但是我们在灰雁山的铸铁场那批兵器还是得尽快卖出去，你想法子联系上巴图尔。”
江照有些错愕。前些年与突厥人往来的都是舅舅柳崇然，偶尔几人会见，他总是听舅舅说突厥人野蛮凶狠，不好打交道，而今父亲手上没有多少可信之人，把这个事务交予他去做，他心下是有些不愿意的，毕竟那条路可比训练死士凶险多了。
见他愣神不答话，江至海冷脸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江照顿了顿，说道：“阿爹，我没有与突厥人打过交道，怕是……”
“那就去学。”杯子咚声撴在案几上，江至海气得双眼发红，忍不住埋怨，“那些年，我心疼你年少，念你性子温吞喜静，便允你建了春林苑，一个人搬去那鬼地方训练死士，现下我们手上的人被抓的抓，死的死，你不扛这大任，难道让我去？”
许是骂的还不够解气，他索性站起身来，“我去也行啊，那朝堂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你去给我应付？当年你阿娘让你考取功名，入朝谋个一官半职，你却是烂泥扶不上墙，贪玩享乐，虚度光阴，现在让你帮我分担一点儿，就开始推三阻四，畏畏缩缩，哪里有我江家后人的样子？”
江照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为了堵住江至海的嘴，便一口应下，出了门后，他后悔不已，连搏鹰把鸟送上来，他也懒得接了。
林陌出了江宅找到江婉，江婉见他满头大汗，正要取出帕子去擦拭，却被他一把捉住手，急切地拉着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说：“你阿娘暂时安全，但是我师姐被你阿爹和兄长安排的杀手中伤了，现下不知去向，我得去找到师傅才行。”
“你说什么？”江婉甩开他的手，愣在原地。
林陌愣住，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心急说漏嘴。
他缓缓转身，看到江婉眸子跳跃的光点和疑问。
“阿婉……”
江婉上前，抬头凝视着他，问他：“你方才说我阿爹和兄长伤了你的师姐？”
他被江婉看得有些心虚，往后退了半步，嗫嚅半霎，最终咬着牙点头，说：“是，阿婉，其实你阿爹和兄长，还有你舅舅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一直在和我师姐、张少卿作对……”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在巷子深处骤然响起，连高墙外繁茂树枝上栖息的鸟儿都惊动，一连串蹿出，飞向远处。
林陌发懵地盯着江婉看，只见江婉双目含泪，怒道：“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的家人，他们那么疼我，怎么会是你口中十恶不赦之人？”
林陌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想要伸手去拉江婉，江婉却避开。
“是，他们的确很疼爱你，可那不代表他们对所有人都抱有善心。”
他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揽住江婉的双肩，一字一句说道：“不是我说他们是十恶不赦之人，而是他们做了让人这一生都无法原谅的事。你的阿爹、舅舅在六年前害死了我师姐的阿爹阿娘，六年后，你的兄长抓走了我师姐最好的姐妹，关在春林苑中折磨了数月才逃了出来，不论是现在还是之前，他们一直都在针对我师姐，是你的亲人不愿意给我的亲人一条活路。”
江婉心神俱乱，推开林陌斥道：“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阿爹和兄长害了他们？你诬陷人，我要去大理寺告你。”
林陌咬紧的牙关忽地送开，十分坦然地看着江婉，“你去吧，大理寺卿钱老，已经被你兄长雇的杀手杀死了，他的学生大理寺少卿张舟，如今下落不明，你去告啊。”
那一句“你去告啊”，喊尽了林陌心中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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