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舟回京师赴任不足五日,前几日都忙着处理芙蓉坊案子。但这案子疑点甚多,加之芙蓉坊当日聚众之人过多,一一排查起来需要花费不少精力。
今日放班后他便直接回了东市。
车停,小厮安六掀开帘子,“郎君,你说的地方到了,不过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啊?”
安六是他从郑县带到长安的,自是不熟悉这长安一草一木,还只认得自己家门。
“来看看我的老师。”说话间,张舟已经下了马车。
他到长安那一日,便听闻老师钱怀仁病了,今日好不容易得了闲才匆匆赶来看望一眼。
钱怀仁看到张舟那一刻,十分感慨:“六年前,你还是个愣头青呢,今日见你已十分沉稳,老师心中甚慰。”
“我到了京师,只见到了部分同僚,是他们告诉我我才知晓老师近日病了,本该早日前来探望……”
“欸,无碍无碍。”钱怀仁摆摆手,“我知你一回来便碰上个大案子,如今案子进展如何?”
“疑点颇多。”张舟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将帕子展开后道,“老师常年居于京师,可知晓这是何物?”
钱怀仁盯着那根细长的银弦丝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无奈摇摇头,问他:“这是凶案现场发现的?”
“正是。我看了仵作验尸记录,这弦丝与死者脖颈上的伤口十分吻合。”
钱怀仁盯着那银弦犯了愁,摸了两把花白的胡须道:“我身处京师几十年,也判过不少案子,见过不少凶器。可这,我还是头一回见识。”
张舟心中明了,此案如今进展缓慢,现场所遗留的凶器又十分罕见,若还摸不出别的线索,怕是难以揪出真凶。
还有那芙蓉坊,他已找人查证过,苏九娘当日的确未曾到过许洛的雅间去。据蓉娘子所说,许洛之所以单独找苏九娘献舞也是因苏九娘一舞动人,出了点小风头,刚好被许洛瞧见了。
那么苏九娘的确没有杀许洛的动机,也因许洛单独走出房没了与许洛独处的机会。
不,张舟摇头。
他不能轻易地下结论。
案子未破之前,每一个与许洛有关联的人,都有嫌疑。
可问题是,许洛明明邀了苏九娘独舞,为何会在献舞之前独自走出房门,去到长桌宴上?
他还得再去芙蓉坊走一遭。
是日深夜,苏九娘独自回了芙蓉坊。
这坊中才发生命案,小娘子们都不敢在此地休息,纷纷回家的回家,借宿的借宿,连蓉娘子也不知去了何处。
夜深人静,正好办事。
苏九娘点了一支蜡烛,举着蜡烛走向跳舞的鼓台。
张舟那日亲自登门问她弦丝一事,虽不曾言明那是凶器,她也没机会亲自查探许洛的尸体,可从张舟的神态当中,她也能猜着那东西很重要,有极大可能就是杀害许洛的凶器。
若从这根弦丝入手,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当年常青宫木材一案中的主谋和其余帮凶。
梁上还垂搭着一片红绸,夜风一来,在摇曳的烛光中晃晃悠悠,影影绰绰。
苏九娘站在鼓台上,抬头凝视那片红绸。
看了许久,她眼睛开始酸涩流泪,只得作罢。
她观察四周,借着台子上一圈围栏,一脚蹬到梁上。
举着蜡烛,苏九娘拨开红绸,一截极细的银色弦丝贴着红绸滑落到鼓台之上。
张舟从大理寺卿钱怀仁的府宅离开后,先将小厮遣回家,自己独自来到了芙蓉坊。
这坊门大开,坊中却不像是有人,他在外面站了少顷,听到些微动静,这才放轻步子入坊。
可真是巧。
苏九娘从梁上跳下,正举着蜡烛在鼓台上找什么东西。
“苏小娘子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这儿找什么呢?”
苏九娘骇了一跳,举过蜡烛才看清来人是张舟,这才将握拳的另一只手逐渐松开。
“哟,这么巧啊,又遇到张少卿了。”
她起身来到张舟身前,将他上下打量后,嬉笑道:“张少卿三更半夜不睡觉,来这芙蓉坊做什么呀?芙蓉坊闭门休整了,没有人给少卿奏乐跳舞的。”
张舟似笑非笑,绕过她走到鼓台上,捡起那片红绸仔细翻看,最终在烛光中看到半截银丝穿插在红绸上,十分隐秘。
“我嘛,自是来查案的。”
苏九娘转身,瞥见他手中攥着自己方才没找着的东西。
张舟冲他扬了扬手中之物,一边折叠一边问:“苏小娘子呢?来干嘛?”
他明知故问,苏九娘顺着他的话答道:“这芙蓉坊是奴家安身立命之所,不来这儿,又该去哪儿呢?”
她跃上鼓台,舒展身姿,踩着舞步,转着圈儿来到张舟身旁。
“少卿既然来了,那奴家便为你舞一支可好?”
她舞步轻盈,一个蜻蜓点水便旋到张舟身后,素手轻搭在张舟肩膀上,似是贴到了,可只有张舟知道,那是一种扣人心悬的若即若离之感。
随即,她又出现在张舟身前,都不过短暂一瞬,便又离开。像一只翩跹蝴蝶,只在花上停留片刻,引来了人驻足、好奇,却偏生叫人捉不住。
他看着她轻快的舞步,似是听到了胡曲,看到了台上台下有人在为她曼妙的舞姿喝彩。
她在吆喝声中噙着笑,妩媚又温柔,眼中暗藏秋波,人人都想要接受她的投送,她却乍然转身,只留下一缕倩影。
出神之际,苏九娘突然出现在张舟面前,腰肢一弯。
张舟心神慌乱,情急之中伸手托住那柔软的腰肢,一瞬不瞬地盯着苏九娘看。
苏九娘腰间传来一股潮热,目光游移到张舟身上,见他看得认真,唇线不由得越抿越紧,最后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张舟顿时冷静下来,转瞬一股恼意夹杂着几分羞涩由心底钻出,红着耳朵责问:“现下怎么不说本官是登徒子了?”
苏九娘笑意凝固,扶着张舟的肩站起身,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惊讶问他:“啊?谁?谁敢说张少卿是登徒子?”
“是你?还是你?”她转身,指着空无一人的台下装腔作势发问。
张舟懒得跟她演下去,将那轻易得来的证物收好,直言道:“本官越发觉得,苏小娘子是个奇人,不过这都是次要的,我还是比较好奇,小娘子不睡觉,跑来这里究竟所谓何事?”
“是心里装着跟本官一样的事吗?”
他步履缓慢又放得极为轻巧,连同说话的声音也一样,温和的气息只略微拨动了苏九娘鬓边细发。
苏九娘滞了片刻,回头便笑道:“张少卿在说什么?奴家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张舟掸了掸衣袖,动身离开鼓台。
“这就要走了吗?”
听到身后那低落欲哭的声音,张舟停了。
苏九娘掏出绢帕,擦拭着眼角,与张舟并肩而立。
“郎君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出身孤苦的女子能有一技傍身,全靠这芙蓉坊。因此,奴家也是把这儿当作自己的第二个家了。可如今坊中有命案未解,便一日做不成生意,坊中姐妹生计又该当如何啊?奴家这才回到芙蓉坊,想着能不能为此做点什么。”
她说得声情并茂,还时不时抬眼打探张舟的神情。
可她是一只狡兔啊,张舟如何不清楚?闻言后也只是哀叹一声,道了一句:“真是辛苦苏小娘子了。”
“啊,不辛苦不辛苦。少卿……奴家有一事相求,不知少卿可允否?”
张舟嘴角渐渐泛出笑意,从怀中掏出红绸,试问她:“你所求之事是它?”
“嗯,奴家想要仔细看看,也好帮少卿想想当日是否还遗漏了些什么重要线索。不过少卿放心,我就借几日。”
“否。”
苏九娘:“……”
“张少卿当真如此不通情达理吗?”
苏九娘背过身掩面而泣,哭声是一声比一声大,声声都在泣诉这世道的不公,自己身为女子的不易,芙蓉坊姐妹生计的困难……
张舟听得耳根疼,拨了步子。
“张……”
苏九娘转身,这坊中哪里还有什么张舟,只留下深更半夜鬼哭狼嚎的自己。
“张少卿?张郎君?张舟?狗官!”
话音刚落,门口顿现一人影,月色下如冰似雪般,带着几分寒意将苏九娘凝视许久。
“额……少,少卿,方才……”
解释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直到门口的影子缓缓拾阶而上,逼近她时,她略感愧疚地往后退了一步,将脸偏到别处去。
“我再问你一次,你心中所想之事与我现下所行之事是否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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