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皆不作答,苏九娘默默将手放到自己腰间,朝黑衣小贼递去一个挑衅的眼色。
此时一声代表着警告的空弦弹响,岂知那小贼竟不将金吾卫放在眼里,当面儿上前抢东西,险些刺伤苏九娘的手臂。
苏九娘防守间,瞥见金吾卫正握弓搭弦,转动手中短匕冲着小贼面中一划,面罩瞬时破了一大口子。
本想趁逃走前看清对方面目,可那贼子迅速以手掩面,转身逃走。
一支离弦的箭追随着小贼逃走的方向射去,苏九娘见大势已得,再留下去怕成祸事,转头朝着金吾卫领队嬉笑一声,道了一句“多谢啦”,便不见了人影。
次日清晨,张舟一只脚刚迈进大理寺,便有人前来禀报:“张少卿,昨夜东市和朱雀大街出事了。”
“具体何事?”
“昨天夜里,有两个小贼犯夜,听闻那两人胆子极大,竟当着金吾卫的面儿打打杀杀起来,最后还给逃了。”
巡夜值守乃是金吾卫的事儿,张舟没从中听出什么与他或大理寺有关的事情,遂没再追问。
可大理寺主簿何城是同僚中出了名的“百事通”,平日里又极喜爱与人谈论八卦,张舟不追问,他便追着张舟絮絮道:“人虽然一个没抓着,可少卿你猜金吾卫查出什么了?”
张舟坐到椅子里,翻开一本薄子,淡着声问:“查出什么了?”
“查出那贼人好像是从东市芙蓉坊一路打到朱雀大街的。”
张舟握笔的手滞住,脑子里只余下“芙蓉坊”三字一晃而过。
半霎后,他起身,边吩咐边往外走:“带人跟我去芙蓉坊一趟。”
得知大理寺又要来芙蓉坊查案,蓉娘子便提早来了坊中,可一进门,里头的凌乱糟糕的场面险些没让她背过气去。
“这,这是遭了贼了呀。”
她越过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桌子、椅子,站到鼓台上欲哭无泪,吩咐道:“小满,快,快去查查丢了什么东西没。”
小满挨间屋子去查,蓉娘子便在外头哭嚷:“真是造了什么孽啊,前脚才摊上命案,后脚便遭贼偷了家。”
路上,张舟将芙蓉坊一案来来回回理了好几遍。这案子已有几日了,还一点头绪都没有,着实令人感到烦闷。
街道两旁行人络绎不绝,热闹声充斥,张舟望着这京师的一砖一瓦,忽然问何城:“你素有‘百事通’的美称,可知道这芙蓉坊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何城闻言笑出声来,打趣道:“张少卿可比那护城河的水还清呢,竟不知这芙蓉坊究竟是做什么的。”
张舟没什么心情与他说笑,将目光投向街道旁的小摊上去。
何城见此,知晓自己多嘴了,便自罚拍了几下,正色道:“若说这芙蓉坊,倒算是那酒池肉林中的一股清流了,坊中女子一律不陪客人喝酒吃饭,只凭各家琴技、舞技谋生。”
“噢?”张舟心生疑虑,且不说这是在京师,就凭它立足于贵人居多的东市,便可独善其身,若说这其中没点门道和本事,他是断然不信的。
“真的。这坊主蓉娘子也是个有血性的,曾对来芙蓉坊的客人放言,只准喝酒吃菜,赏乐看舞,若有逾矩,便撵出坊,不得再接待。”
“这蓉娘子是个什么来历?”
何城摇头,“只知道她早些年在教坊中习艺,弹得一手好琵琶,出来后便张罗了芙蓉坊,专门接收那些孤苦无依靠的女子入坊学艺,赚点傍身钱。”
张舟默默点头,目光仍旧流连在外。
何城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怕扰到他,便再没开口了。
张舟到时,正巧看到蓉娘子坐在一旁哭诉,瞟了眼满地狼藉便知所谓何事了。
“娘子,东西一样没少。”小满站曲廊下唤道。
“一样没少?”蓉娘子腾地站起来。
“没少。”
“这可奇了怪了。”
“蓉娘子。”张舟带着人正跨过桌椅过去。
“哎哟,张少卿来得正好。我这儿昨夜遭了贼,可除了坏了些桌椅,别的什么都没丢,可得好好帮奴家查查呀。”
张舟目光落在鼓台上,蓦地想起苏九娘。
大理寺一干人等重新将芙蓉坊里里外外查了个仔细,何城在一根柱子上和一些桌椅上发现了脚印。
他唤来张舟,“张少卿你看,这儿有一对脚印,那边柱头上也有一只,我方才已经比较、丈量过,不是同一个人的,但却是两个女人的。”
张舟抬头看向何城,二人面色皆显凝重。
他猜想其中一个女人应当是与许洛案有关,极有可能就是杀害许洛的凶手,之所以冒险夜潜芙蓉坊,应该就是为了取那嵌在红绸里的半截弦丝。
如此看来,那弦丝是大有文章的。
那另一个女人呢?
张舟又想到了苏九娘。
是了,苏九娘昨夜来过芙蓉坊,且一直想要银弦丝,她为什么想要那东西,他昨夜走后她是否离开?
诸多疑点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张舟起身唤来蓉娘子:“劳烦坊主娘子将坊中小娘子全部叫来。”
看这架势,张舟今日是要把这芙蓉坊翻个底朝天了。
何城颠颠儿跑来,挨靠着张舟问:“少卿要重审那些个小娘子们?”
“此前我们一定有遗漏什么。”
苏九娘刚从“福满茶肆”出来便碰上芙蓉坊跑堂的小满,看他步履匆忙,去的方向是她和阿翁居所,便隔着人群唤了一声。
小满回头张望,终于在人来人往中看到一身粉白的苏九娘。
她本就白皙,迎光而立,小满觉得她周身都在闪着光,异常夺目。难怪她才来两三个月,便能凭借着一支舞在芙蓉坊的舞姬们中脱颖而出。
“苏小娘子,大理寺的人又来了,蓉娘子让大家都回去呢。”
“又来了?”苏九娘惊诧之余才想起师傅方才嘱咐她行事低调、小心些,这话一出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来喊她回去了,莫不是张舟知道昨夜的事儿了?
她摇摇头,打消掉那个念头。
张舟又不是神。
小娘子们陆续回到坊中,一个接一个地被带到一旁问话。
张舟由蓉娘子引着来到了许洛死前定的雅间,一推门一股子异香扑鼻,呛得他闷咳几声。
蓉娘子见状,这才推开窗户散味儿。
“这是什么香味?”张舟问。
蓉娘子思忖着也答不出,坊中所用燃香都是小娘子们根据自身喜好,一一罗列给伙计采买回来的,她从不过问这些。
“蓉娘子对于坊中事务掌管得似乎并不精细。”
这话臊得蓉娘子当即红了脸,一个劲儿给自己圆场:“小娘子们有各自的喜好和长处,奴并不想对她们太过苛刻,这些寻常小事也就由着她们自己做决定,银钱上不超出就行。”
张舟颔首道:“坊主娘子宽厚。”
“张少卿过誉了,小娘子们大多都是苦出身,来这芙蓉坊不过是为了谋生,赚份养家糊口的钱。奴也曾吃过许多苦,看到她们时总能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也就不忍对她们苛求过多,只要不落技艺,不干出格的事儿,不乱花钱就行。”
张舟拨开香炉,里面是灰烬,可仍然散发着幽幽余香。
“我初来长安,与同僚曾谈论起芙蓉坊,他们说芙蓉坊是个雅坊,在这儿的小娘子只跳舞奏乐,不喝酒陪乐,想来是坊主娘子将她们保护得好。”
蓉娘子闻言,眼眶有些湿润,欲要再说些什么,便见跟着张舟一道的主簿何城来了。
“张少卿,你说的那个小娘子来了,已经问过话了,她说她昨夜是来过芙蓉坊。”
蓉娘子瞬时瞪大了眼,望向何城。
“别的呢?”张舟问,顺带着瞟了眼蓉娘子。
“别的?除了她说昨夜来过,其余的问什么她都摇头。”
张舟哂笑,看向蓉娘子,蓉娘子懂他意思,施了个礼便下楼了。
到了楼下,蓉娘子瞧着坊中四处都站着小娘子们,个个儿都还是那般娇俏明媚,仿佛这坊里没发生过什么命案,大家都还如同往日那般笑逐颜开,刻苦练习自己的技艺。
可转眼见到那些遭了灰的桌椅,快挂上完整蛛网的墙角,瞬时如霜打的茄子,猛地将自己从方才的幻想中抽出来,生生去挨现实的巴掌。
她目光越过众人,终于在一角寻到了正低头看自己脚尖的苏九娘。
“九娘,你跟我来。”
苏九娘抬头,看到蓉娘子脸色郁郁,如同失了色的花儿。
廊下,蓉娘子见就快到张舟所在雅间,便道:“苏九娘,以前我觉得你也是个可怜人,会跳舞,也就收了你。如今芙蓉坊生了这烂摊子事儿,是我最不想见的,我希望来我这儿的小娘子都能好好过活下去,不给自己招惹祸事,也不给别人招惹祸事,一生平安无虞,顺遂康健。”
苏九娘望着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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