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马司收账一事,虽然没有闹得沸沸扬扬,但还是在权贵之间掀起不小波澜。
耶齐格连日来身体欠佳,代鄯又被幽禁,朝中多半的折子都被送往巴泰王府。
耶齐雷近日因着各地战事本就焦头烂额,看着眼前一摞贵戚官员递来的告状折子,心头燥火愈浓。
“王爷,多罗侯爷求见。”府中小厮上前禀报。
“滚!”耶齐雷一股脑将桌上折子甩到地下,“让他们都滚!”
“朝廷养他们不是让他们给朝廷添堵的!”他忍不住怒叱,“每年拨的俸禄还嫌不够,还要从窟窿眼里钻银子,现在朝廷正是用钱之际,他们到好,欠了这么多银子,不仅一封封折子上来告状,还想着缓期,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这位多罗侯爷算是他们一族的表舅,仗着自己的皇亲关系没少作威作福,当初那位废柴渝州总兵,就是他极力推荐的侄儿。
耶齐雷喘着粗气,指着门外:“告诉他们,让他们别再来本王跟前碍眼,限他们三日之内把银子还上,否则,本王第一个抄他们的家!”
“是是是……”小厮不敢再多言,忙领命退下。
不多时,一位幕僚躬身走进,耶齐雷才稍稍平复了怒气,坐在乌木交椅上闭目养神,“咱们府里的账都补上了?”
“回王爷,都补上了。”
“那就好。”
原来御马司的欠债名单中,巴泰王府也赫然在列,眼下这个时机,耶齐雷不得不率先垂范,好堵住悠悠之口。
“王爷,近来民间有些流言,是……关于陛下的。”幕僚小心开口。
“都说些什么?”
幕僚斟酌道:“说……陛下身患隐疾,命格克子,非天定帝位之选……”
耶齐雷虽面色不豫,但也只是淡淡道:“不过都是些市井流言,莫要理会。”
“是,”幕僚颔首,“只是这些流言想必也会传到陛下耳中,王爷是否要采取些行动?”
“既是流言,那就做不得数。”耶齐雷声音冷得不见温度,“陛下近来身子不好,需要好好休养,让御前侍候的人都注意些,莫让那些流言扰他清净。”
“是。”幕僚心领神会,自家主子这是既要让流言在民间肆虐,为自己日后顺利掌权造势,又不想让自己嫡亲兄长这么快知晓,好一点点将其架空。
好毒的心思。
“还有,那五万匹战马的事,御马司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们说银子吃紧,迟迟没有备齐。”
耶齐雷圆目一睁,火气腾地往上窜,“这些钱窟窿里翻腾的主!告诉他们,本王再给他们七日时间,若到时候再备不齐,就以谋逆罪论处!”
“是……”
耶齐雷手撑桌案,想到御马司那些人既然敢堂而皇之扯皮,定是有几分底气,遂强压下心头怒火,思索道:“金万全那小子,这段日子在北疆应该没少赚,就从他身上放点血。想当初若不是本王,他也不会死里逃生,来做朝廷的生意。告诉御马司,本王给他们介绍了条货源,可免除他们不少银子,若还敢推三阻四糊弄本王,他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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迤迤地平线上,自西桓商队而出的马儿一匹匹紧密排列,蜿蜒如长龙,浩浩荡荡驶向京都。
而此刻,潜伏在东厥的一支队伍正厉兵秣马,日夜操练,随时准备面对一场大战。
乌兰朵望着眼前严阵以待的二十万大军,心里没来由振奋,回首望向演练场上的谢翊:“你为了她,真的可以放弃血仇?”
她心里曾经担忧过,隔着血仇的二人,是否真能放下一切相守,无论哪一方为对方妥协,都会带来无尽痛楚。
可如今,她才发觉自己的担忧有些多余。
猎猎北风中,谢翊眯起狭长眼角,望向天际,“父辈的仇已经结束在胤朝灭亡的那刻,经历这么多,有些事早该过去。”
更何况,有些念头早在他心里扎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
如果说当初攻打大胤,一半是为了族人,那另一半就是为了她。
“阿翊,”沉思之际,忽见沈绾招手小跑而来,“原来你在这啊。”
“慢点。”淡漠的眸子转而浮起一层温柔,谢翊虚虚抬起手,迎前拢着,待满脸欢喜的人走近,方温声问道:“怎么了?”
沈绾轻喘着气,眸光熠熠,“咱们的机会来了!”
说着,打开手里一封书信,“金万全那货还算识趣,昨日又谈下两万匹战马,这回你派一支兵马伪装成西桓商队,将货送到雁鸣关外,我们一鼓作气,借机撕开这道口子!”
谢翊知道沈绾定了决心,毫不犹疑:“好。”
精密谋划,雷霆出击,他的阿鸾,果真是越来越出色了!
乌兰朵双手交叉环于胸前,不解道:“绾绾,你借金万全的名头给朝廷提供战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个嘛,”沈绾狡黠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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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寒风吹出塞外的苍茫萧索,却吹不灭战士们高涨的士气。
激昂的军号声飘向天际,直到消弭进苍穹尽头。
夜色渐垂,同一片天幕下,一匹通体亮黑的骏马如跳动的墨点,疾驰在林中。
“陛下,您慢着点!”随侍太监挥舞着手里拂尘,望着早已消失在视线尽头的身影,担忧大喊。
自从襄吉皇后过世不久,耶齐格不知何故大病一场,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好转,可接二连三发生的国事令他不胜其烦。
心头躁郁、气血凝结,酒色上又不加节制,导致病情时而反复。
这日,耳边偶然吹来一道“隐疾缠身”“命格克子”的邪风,留心一打听,方知各种传言在民间已愈演愈烈,这对将子嗣视为执念的耶齐格来说无疑是诛心之论。
耳边冷风呼啸,耶齐格手持缰绳,在京郊林中狂奔。
这夜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带了几名随身太监。
空中一轮明月高悬,在萧瑟寂寥的白桦林洒下一片清辉。
心脏随着乌骓狂乱的马蹄剧烈震动,鹰隼般的眼睛闪出几分迷离。
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思绪随着烈风飞乱,许多片段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闪过。
他戎马半生,振拓摩、打天下、登帝位,自认为是个枭雄,可为何老天要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他求了半辈子的子嗣,原以为是那些女人得不到神明垂怜,不配有他的孩子,可没想到,根源竟然在他!
简直是奇耻大辱!
细数半生,为何他信任的人一个个都要背叛他?耶齐烈如此,代鄯如此,就连自己的亲弟弟,也是如此……
铲除异己、稳固朝纲,赏信、恩威、制衡、分化、似类……这些不过是历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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