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瑾伸手想要挣脱开来。“裴公子,你认错人了。”
裴长清却不言,他微微松手,将怀中的拥抱松开了些,又伸出手,将聂怀瑾在怀里转了个圈,缓慢而小心地抚过聂怀瑾的发髻,眉眼。他的目光仔细注视着她许久,终于又再次收紧将聂怀瑾拥入怀中。
“我怎会将你认错。”
聂怀瑾的脊柱微微一怔。
与拥抱无关,全因裴长清此时说话时的语气。
与今日宴会上的清冽或仅方才的温润丝毫不同,裴长清说及此句之时声线极度不稳,好似用了极大的力气克制自己不会惊扰到她,才压着嗓音,沙哑而微颤地吐露出这七个音节。
而其中饱含的情感,即便是外人也无法不为之动容。
聂怀瑾良久不能言。
这一句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沉默到聂怀瑾认为双方应当冷静下来之时,也只触及到裴长清后颈之处微微的汗意。
当初是她借死离开,可如今二人种种举动,反像是裴长清曾辜负于她。
聂怀瑾不敢细想其中深情,她推了推身前的裴长清,语气好似平淡。“裴公子。”
这一声似乎并未将裴长清于梦中惊醒。他反手握住聂怀瑾轻拍于他后背的右手,将其紧紧地攥于掌心。二人掌心相贴,只闻对方有力的心跳于掌线中跳动。
一声,二声,三声。
聂怀瑾看向他的眼底。只见他神色平静,唯有眼下深处漫出几处血丝。
聂怀瑾心中蓦地一跳,像是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伸手捂住他的双眼。可那血丝依旧如影随形地,无处不在地映在她眼前。
仿佛一次次重锤,撞落进她胸口,提醒着她她亏欠裴长清良多。
聂怀瑾闭上眼睛几瞬,待再睁开眼时,眼色已是一片清明。
当裴长清握住她的手,再次以从前旧名唤她之时,聂怀瑾不再违抗,只是轻轻地将头颅置于裴长清肩膀上,双手拉住他的肩背,低声回应,“是。我在。”
天色一寸寸降幕,灯烛映过墙侧的阴影,宛如山影般崩落。不知过了几许,握于她掌心的手轻轻松开。
“今日一宴,你未食多少。”裴长清看了她一眼,于室柜里为她寻得一杯盏,倒上茶水。“可惜行宫没有小厨房。”
“不必麻烦。”聂怀瑾微微一顿,“我过会儿便离开。”
裴长清的神色瞧不出情绪,但聂怀瑾还是补充道:“天色已晚,囿于身份你我还是不当如此亲近。”
裴长清看了她一眼,并不搭腔。
二人之间又是长久的沉默。裴长清立于她的身旁,呼吸声清晰可闻。
她已许久未曾和人如此亲近,桌上烛光近在咫尺,映照于屋内暖意融融,使人一时有些恍惚。
许是气氛有些压抑,裴长清伸手拍了拍她的发髻,低下身问她。“这食盒从何处来的?”
“从公主那里讨的。”聂怀瑾并不隐瞒此事。“离开长京城前,我并未携带可供此事之用之物。”
“这就是你道谢的诚意?”裴长清的音色隐隐有怨。
“是我唐突。”聂怀瑾当真站起行礼道歉。
“从前夫子怎么教你的?”裴长清失笑,“送礼要投其所好。”裴长清掂量了下食盒,“旁人也罢,你分明知晓我对此等甜腻糕点并无喜好。”
可供公主之用的食盒本是华贵之物,平素绝无可能被人如此挑剔。但裴长清确实不爱这些糕点,此事她确实从一开始便知晓。
聂怀瑾硬着头皮接腔,“我那儿还有些上好的茶叶,若裴公子不嫌麻烦,待我返回京城再送至府上。”
“这般生分。”裴长清斜觑了她一眼,走到她的身前。
“不必如此麻烦。”裴长清抚过聂怀瑾柔顺的发尾,骤然将她连着衣裙横腰抱起,向内室走去。
“我要你。”
夜无盏灯,月色明晰。
沉浸于男女喘息的内室重新归于平静,白日之事劳心烦神,待可沾枕头,不过片刻她已沉沉睡去,全然忘记此处并非她的落脚之地。
裴长清半卧起身,看着身边熟睡女子的容颜。
她长大,长高,在他不知晓的时候发育成熟,已经成为可以同他一并在外朝共事的官员。
他的眼神掠过被发丝与汗水覆盖的半截脖颈,薄被之下的身躯不着寸缕,一刻之前还在他的掌下,被他无意识地掐出几道指痕。
裴黎书。
许朝保祐五年,他的父亲皇宫觐见之后于宫墙之外拾得高烧被逐的弃奴,作下人培养。他怜其才情,于祖母之前求跪数日,为她求名,破格将她抬进他房,以兄妹相待。
保祐十五年,上元节城门失火,裴黎书亦逝其中。
他于此后浑噩数月,唯一仍记当时,城门所伤五十三人中,他并未认出她的尸首。
这数年以来,虽理智告知无此可能,他却一直抱有隐秘的希望,希望她还存活于世。
今日高阁之上望见这张脸,他几乎压抑不住冲破胸腔的剧烈心跳,毫无理智地唤人为她解围。
内场之中方知,她便是聂怀瑾。
而夜晚她前来道谢,他终于在灯光下确认她的身份。这两千多日以来日日夜夜的入骨思念与诛心熬煎,终在此夜烧出一把火,无法抚平他今日生出的狂喜与欲念。
裴长清凝视着此时聂怀瑾平静凝祥的睡颜。
只此一眼,他便感受到血液在腔管中奔涌,心脏在体内剧烈跳动。
而他最终只是面色平静地抬手,抚开她面上散乱的发丝。
莺啼燕语,此时向外望去,天光微亮。
聂怀瑾于梦中忽醒,抬眸只见裴长清安静地枕于自己之前。
昨夜种种一并涌往脑前,聂怀瑾压下心中惊潮,静静注视着面前这张脸。
半晌,微微叹了口气。
面前之人忽然睁开眼睛,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时候还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正是时候还早,方能在众人还未起时回房更衣。”聂怀瑾微微扭头,望向地面散落的衣物。
理由正当。
裴长清并不答,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些。
往昔皆是她求着多睡一会儿,今时今刻已不再往昔。
聂怀瑾顿了一下,侧身滚进裴长清胸前,轻轻吻在他的肩甲上。“我真的要走了。”
想了想,又补上,“过几日学堂也会见面的。”
话毕却见裴长清猛然起身,将她翻了个面将她压回身下,牙齿轻轻啮咬着她的耳垂,“聂大人这么笃定自己能回学堂?”
裴长清手上掌握学堂夫子去留之权,此时点明,当真好时机。
日光已要一寸寸升起,聂怀瑾见着床头一点微薄日光,脸色微微发白。她勉强按住裴长清探入的手指,迅速起身吻在他的耳畔。
“后日。”她咬了咬牙,“后日晚上。”
身下蓦然松开抽离,裴长清起身揉了揉她的脸颊。
陛下留人于行宫,但聂怀瑾是无时可消遣。她匆忙赶回国子监,正赶上国子监进了一批新的学子。
裴氏返京,不止回了裴长清一人,还带来了裴老爷子在峻灵教导的一批青年。
裴氏在峻灵的学子多是乡野间有才德的普通人,素来贫苦。今日一入国子监,便立改往日骄奢风气。半日执教下来,各位博士直讲面色都远远好过往常。
今日聂怀瑾讲学,眼见从前大发淫威的几位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被峻灵学子呛得无言以对,又碍于裴氏不好直接发作,在课堂间气得面色发红。
而隔壁学堂似乎已出现直接动手之事,被国子监的巡回按下,在教室内都可听见长剑短刃交接之声。
一个上午的课程教得略有心惊,午间歇息时,博士直讲聚在一起,讨论起国子监未来的时局。
多是兵分两路,时有摩擦。
从前只是世家内部个别门第有冲突,至此以后,怕是要分为峻灵与世家两派格局。
“裴氏倒无人进来。”国子监博士濮仲荣说了一句,“不然也可缓解一下如今气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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