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常州，云阳郡。
“店家！来壶清茶！”
“来喽！”跑堂的应了一声，拎起台上备好的茶水，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客官！您的茶！”
来人摘下头上的破凉帽，露出一张花猫似的小巧脸庞，正是那盗马的丫头，江雨柔。
江雨柔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再给我包三个包子，几张烧饼，还有这个。”说着又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放在桌上，“灌满清水。”
“好嘞！客官，您稍等！”堂倌收了桌上的银子和水囊，麻利地退了下去。
也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囊中羞涩，离开福来客栈后，江雨柔一路快马加鞭，中间也只寻了一户农家歇脚，用她那件外衫同那户人家换了这身赶路的行头。
江雨柔顶着太阳赶了大半天的路，此刻再也顾不上江夫人十八年来天天拎着她的耳朵，念叨的那些个举止仪态了。
只见她抓起桌上倒扣的茶碗，拎起茶壶，猛地灌了两大碗茶水，畅快地深舒了口气，又卷起洗的发白的布衣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把本就花猫般的小脸儿擦得更是惨不忍睹，整张脸上，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灵动生辉。
连着两碗清茶下肚，江雨柔被暑气蒸的发晕的头脑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便又给自己倒上了一碗茶水，这一次，江雨柔一口一口地慢慢细饮起来。
那日在客栈，吴镖头欲言又止的告诫犹在耳边，正如吴镖头所言，二人萍水相逢，所以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就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
难不成是那两个归云山弟子？但比起自己，这位吴镖头同这两人可是火热得多……
还是说他同那两人看上去聊得火热，实际上却在相互试探，只是自己没听出人家话里的门道？那吴镖头看出自己初入江湖是个愣头青，这才好意出言提醒？
……
江雨柔咽下一口茶水，暂时放弃了这个毫无头绪的问题，转而思量起自己接下来的行程。
“客官，您要的东西。”方才那个堂倌，拎着满满当当一囊袋水并一个油纸包，回到江雨柔桌前，出声道。
江雨柔接过堂倌手中的东西，道了句，“多谢！”
“客官客气了！您慢用！”这堂倌说完，便又忙着接待其他客人去了。
许是出于血脉里的某种本能，江雨柔打量起眼前的这间茶楼来。地段虽偏僻了些，但店里人来人往，掌柜的外加三个伙计都笑得一脸和善，就自己如今这副破落模样，也能客客气气的笑脸相迎，这小茶楼，倒是不简单。
喝净碗里最后一口茶，江雨柔戴好凉帽拿上水粮，出了茶楼，牵过那匹‘借’来的枣红马，沿街而去。
自古以来，江南之地多富庶繁华，各州争奇斗艳，皆有所长，而常州身为江南十三州互通的枢纽，即便在各方相较之下毫无特色可言，却依旧是江南最富裕的州府之一。
从常州云阳，一路向东，不出两日便可踏上徽州地界。绕过来时的街角，看着巷口人来人往的主街，江雨柔不禁心中感慨，等到了徽州城，自己定要大吃一顿，好好犒劳一下这几天受了委屈的肚子。
这徽州好吃的东西可是不少呢！像是甜酒酿啦！芙蓉糕啦！还有黄山炖鸽、屯溪醉蟹……
一想到徽州有这么多美食等着自己，江雨柔默默地咽了咽口水，两条腿一下子轻快了许多，不知不觉间加快了步伐。
忽然，耳后一阵风响，江雨柔只觉得脑袋“咚”的一下，紧接着视线开始模糊起来，耳朵也跟着嗡嗡作响，混沌间好像有人在拉她的胳膊，她想将那人挥开，手脚却都不听使唤，眼前的白光越来越暗，江雨柔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
“听王……前日里……不得了……”
“真的！那可……咱……看看。”
“……”
耳边不知是谁在说话，吵得江雨柔的头是又胀又痛。江雨柔皱着眉头，费了些力气才睁开眼睛，眼前似是堆麻袋，但迎着光一时却有些看不真切。江雨柔眯起眼睛缓了片刻，方才看清周遭的情形。
这是……柴房？自己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这头怎么这么痛！
江雨柔轻哼一声，抬手抚上自己肿痛的后脑，不料这一抬手竟是一阵哗啦作响，看着手腕上的铁环锁，江雨柔有些恍然。
她记得自己寻了家小茶楼，打算买点干粮赶路去徽州，然后……然后……
对了！自己被人给敲晕了！
怎么回事儿？什么人下的黑手？难不成是之前客栈那些人……
不对！若是他们，没必要等到现在才动手，还挑在城里。若是她爹的仇家……
这也说不通啊！就她如今这般打扮，只要她不出声，怕是她爹也不敢开口认她，别人就更没道理了。
自己都打扮成这副鬼样子了，不论是为财还是为色，这人都不应该盯上自己才是啊……
“哗啦”
又是一阵锁链拖动的声音，江雨柔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竟然还有位姑娘。
这姑娘穿着身水蓝布裙，一头长发漆黑如墨，发间露出一段海棠色的带子，上面还绣着些奇特的花纹。
原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关在这里的江雨柔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姑娘也是被人绑来的？可知道对方是些什么人？”
“不知。但这里应该是云阳郊外的一处宅子。”
“姑娘怎么知道？”
“今早我被人迷晕，中途醒来，看那路上景色，应是西郊。”
听了这话，江雨柔抬头看了一眼门上映着的人影，压低声音道：“那这宅子里的路姑娘可有印象？”
那姑娘听出江雨柔的言外之意，垂眸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不行，没机会。”
“没关系，咱们再慢慢想办法，总会有机会的。掳走我们的人，至少目前看来不会苛待我们，否则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说着，江雨柔拿起拴在手腕上的铁链，冲那姑娘晃了晃。
倒不是江雨柔对于被绑一事有什么丰富的经验，只是这绑匪不用绳子捆住她们的手脚，反而用一根绕柱而过的铁链拷住她们的双手，即拴住了她们，又让她们可以活动手脚，这种做法着实有些奇怪。
见这新来的姑娘不但丝毫不慌，反而还安慰起自己来，殷涵秋有些意外，对这位大胆的姑娘生出几分好感来，“我叫殷涵秋，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江，名唤雨柔。”江雨柔看着面前眉眼弯弯的姑娘，身上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刚才就想问了，姑娘这脸……”殷涵秋不解道。
“这是我自己抹的，出门在外也好省些麻烦……”江雨柔正说着，却发现对面的殷涵秋一脸哭笑不得，于是疑惑地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
“日后若有机会，我教江姑娘几个小妙招，保管比你往脸上抹泥巴有用。”
“那咱们可要一言为定！”
两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抚平了一段本该忐忑不安的时光。
第二日一早，江雨柔是被木门开合的吱呀声惊醒的。在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的注视下，稀里糊涂的吃完了早饭，江雨柔站起身来活动着睡得发酸的肩膀。
“这看门的差事还要做到什么时候？老子都多少天没摸过娟娘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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