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昭的身上陡然腾起漫天杀气,便连那些林立他身后的侍者、魔族精锐们也为之一寒。那双一向阴翳幽深看不出所想的眸子此刻也如血海般翻滚不止,狂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那森白而修长的手指正无声地掐进肉里。
那血海翻滚的眸子又映出了满地尸骨、千军万马在他身前身后倒下……
那年,是承和帝二十四年,炎麟二十三岁。
那日,他刚打完一场胜仗回来,小辞在苑中小憩,扶儿也在苑中玩耍,他像无数个往常一样,等小辞歇够了,就抱着她回殿内休息。
帝京使者的一封急诏打破了这原本的宁静。诏书上说,承和帝病重,欲退位太子,召太子紧急回帝京准备继位。
彼时的炎麟不知道,密诏的内容已经泄露,而送诏回返的使者也被人拦了下来。他更未料想他们为了这帝位能是非颠倒,丧心病狂到何种程度!
他决定紧急交代一些西南军务,次日启程回京。然而小辞怀着孕,又接近太医所说的临盆期,必不能和他一起快马加鞭地回去。
“你就把这颗心放肚子里吧。”慕辞又伸手抚平他微蹙的眉,“有萧将军他们护送我,又有李太医、梨落他们随车陪着我,你什么都安排好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炎麟抓着她的手,朝她笑了笑,心里终归是忧心,还有一层隐隐约约说不上的感觉,让他有些心神不宁,却不能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慕辞正了神色:“反倒是你,阿炎,你此次回京,他们肯定会盯上你的,你一定要万事当心。”
“我会的,你也把这颗心放回肚子里。”炎麟轻抚着她凸起的肚子,把脸贴了上去,忽然眉眼一亮,喜道,“咦!他踢了我一下!”
慕辞调侃:“踢你一下这么开心?来,我来踢你,让你开心开心。”
炎麟轻笑,真的就站到腿前一副送给她踢的样子,看得慕辞直楞,半晌,她露齿一笑:“阿炎,你别闹了。你那一堆文书,别人也不敢动你的,你快去收拾了。”
“嗯?”炎麟对她的催促有些不解。
慕辞吸足一口气,再看他时,目光盈盈似一汪春水,在暖阳下闪烁,又含着深深的眷恋:“处理完,就回来……陪我,哪儿也不许去。”
炎麟这才反应过来,他快马回京,慕辞缓缓而归,他们会分开一段时间。
他轻轻地抱了抱她,在她额间贴上一吻,“好,这就去。”
他在整理文书的时候却接到军中急报,他蹙了眉,军中人事他早已安排好,可人未走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犹豫片刻,还是从侧门急急走了。
那时的他并未注意到侧门守卫将领看他离开时复杂的眼神。
要是他当时没走就好了。他不该离开,不该丢下小辞离开!军中事务他早已安排妥当,他何须操心至此!若是他没有离开,一直守在她身边,她也不会那么无助,他便是用这血肉之躯也会将她死死护住……便是最终难逃一死,他也能跟她死在一块儿,黄泉路上,他不会让她那么孤单。
他也不用承受这之后一遍一遍看着为他而战的人、为他鸣冤的人成片成片地倒下,让这世间白添那数不尽的冤魂。
他也不用亲眼看着小辞魂飞魄散,他便不会被仇恨怨念吞噬,化身为魔,在这丑恶人间、无尽岁月里独行五百年。
可上苍却没有给他与小辞同死的机会。
上苍终是残忍。
军中急务很快被解决,但是他返回途中便遭到了埋伏。刺客从四面八方而来,他与身边仅带着的少量人马,拼死厮杀,他的人一个个倒下,战到最后只剩下他自己,一身白玉色锦袍被鲜血染透,他提剑立于风中与那剩下的刺客对立——胜算难料。
好在,他的部将带着十万人马及时赶到。
刺客很快被解决,却也没能留下活口。
当他拖着负伤的身体赶回行宫时,看到的却是此后日夜侵扰,折磨了他五百余年的噩梦——
哪里还有什么行宫!
苍穹下,只剩下一地烧不尽的废墟,烧到面目全非的尸骨,被血水浸透的大地……
满目疮痍!
灰烬随风起舞,洋洋洒洒,漫天漫地地飞转,扑向他的血袍、惨白的脸……
炎麟瞬间心胆俱裂,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堕入无尽的黑暗。
眼前的惨景,猛烈地冲着他的大脑,化为千刀万刃不断地捅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失声痛喊:“小辞!小辞!”
“扶儿!扶儿!”
“你们在哪?!”
“你们在哪?!”
……
如被人打断了全身骨头般,他只能摇摇晃晃,万分艰难地奔向那些横七竖八横陈的尸体。途中,他险些摔倒,被身边将领拉住,不让他过去。
“滚开!”他怒吼。
如被刺激到的野兽一般,忽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开要扶住他的人,朝那些烧焦的尸骨跑去。
用苍白的双头掰开那些层层叠叠杂乱倒下的断壁残垣,满地满地地寻找,他的双手早已被划伤刺破,满是鲜血,但他感觉不到一点痛,只是疯狂推开那些有可能压着他妻儿尸首的万恶的杂物。
终于,他看见了那熟悉的发簪……又看到了熟悉的衣角……套在那面目全非的尸体上……不,那根本不能说是尸体,是一堆尸骨!!!
是一堆尸骨!!!
森森尸骨!
没了面部,没了血肉,没了那绸缎般的青丝,没了那舜华容颜的尸骨!没了这世间最美好的温度的尸骨!
一堆死气沉沉绝不可能再叫他一句“阿炎”,再对他巧笑嫣然的尸骨!
“啊啊啊啊!”他仰面朝天发出痛鸣。
颤抖的手,伸向那堆尸骨隔空描摹,描摹那舜华容颜、描摹那美好身段……描摹那凸起的小腹——他那未出生的孩子。
巨大的窒息和疼痛,让他不禁发出“呃呃呃”的怪异声音,一口气怎么也转不过来,他痛到无法呼吸,流出的竟是血泪!
这把他身边紧紧跟着他又不敢打扰他的萧寒吓了一跳!
身后十万将士皆泪流满面。
他又在坍塌的梁木下找到了女儿扶风的尸骨。
她的脖间还挂着一块被烧到变形发黑的神鸟玉雕,那是他亲自为她雕刻的,他的扶儿最喜欢央着他为她亲手制作各种玩具、饰物。她的胸口处一道斜斜的伤口整个贯穿后背,凄冷的光穿过了那伤口投射到凄冷的地——他的扶儿是被一刀贯穿致死的!
而扶儿的尸骨与小辞的尸骨隔着一射之地,遥相对望!
小辞是亲眼看着扶儿被一刀杀死的吗?
还是反过来?扶儿亲眼看着自己的娘亲被大火活活烧死?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畜生!畜生!这群畜生!
他们怎么敢!
怎么敢这般对他!怎么敢用这种残忍的手段夺走他生命中的最重要的人!
他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若是杀他炎麟一人,他会回报他一人,可若是杀他妻儿,他会十倍百倍回报他们,他也会杀他们妻儿,子子孙孙,全部杀光!
他的眼中划过一张纸面孔,手足兄弟,竟害他至此!!
他就不该将那些祸害留到今日!早在他们对他下第一次手时,就该找办法赶尽杀绝,而不是一次次大度退让。
他对他们的大度换来了什么?!
他念着那点可笑的手足之情,换来了什么?!
他恨!
他好恨!
恨意如疯狂的烈火将他身心点燃,在他心中烧得哔啵作响,将他的心也烧成一片废墟,将他的世界烧成一片废墟。胸腔里除了巨大的仇恨和悲伤,再无其他。
他难以形容自己最后是以一种怎样的状态去将小辞和扶风的尸骨一块块捡起,撞进匣中的,他只知道,当时天地俱寂,每捡起一块早已冷却的尸骨都让他的心凉下几分,直到他内心一片冰川,无边无际。
“殿下!他们杀过来了!”萧寒在旁边提醒。
他目光一震,将最后几片尸骨小心翼翼地装好,把两个匣子关好,站起身,郑重地交给其中一位将领。
“取我的铠甲来。”他听着马蹄声自远方大地传来,他声音除了沙哑,没有一丝温度,那双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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