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梅家去,水中意要斜斜杀过整个村子。
出来得急,脚上仍是屋内穿的平底缎面绣花靴子。走出几步,积雪混着冰水就将靴子浸透了,冷得彻骨,她也不觉得,自顾自地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燕逢春不放心,跟了过来,只是身躯僵痛,行走艰难,跟不上妹妹的脚步。
梅家大院坐落在高坡上,面南背北。单是这个位置就与普通民居拉开了距离。虽是一样的青砖灰瓦,却自有一股逼人的富贵气象。
门前八棵碗口粗的红梅树此时正当盛放,一波一波的寒风激荡起梅香,送出老远。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梅花儿也仿佛感染了主人的欢欣,不惧风雪欺压,开得愈发汹涌。
门前立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不怒自威,正对一众小子吩咐着什么。他是梅家的老管家,水中意对他很相熟的了,每每见了总要跟着梅问岭唤一声“周伯”。
见水中意款款走来,他先是一怔,继而笑着招呼道:“意姐儿来了,请进屋喝杯热茶吧。”
他仍如往常那般称呼,倒叫水中意鼻子一酸,她说道:“今日贵府忙得很了,不敢叨扰。劳烦周伯请你家大公子出来,我有两句话,说完便走。”
周管家再三相让,她坚持不肯进门,他微微叹息一声,只得进去回禀。
这会子雪虽小些,寒风却更烈了,冰刀一般没头没脑地往人身上砍。她却不觉得冷似的,只静静地迎着梅花站着。
年轻小子们干活麻利,三下五除二便将门前雪扫得干干净净,嘴里呵呵呼呼冒着白乎乎的热气,搓着手跺着脚,眼睛虽不住地朝她逡巡,嘴里却只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天儿冷得很,姑娘若是不嫌脏,到门房里来坐着等吧。”
水中意回首想要笑一笑,却发觉脸都冻僵了,刚要说话,另一个人打岔道:“甭多管闲事了,自己还两手冻疮呢,快来喝杯茶暖暖身子,活计且在后头。”
话音刚落,有几辆车子辚辚而至,为首的那辆上跳下来一个戴着毡帽的车夫,他跺着脚喊道:“鼻子都冻掉了,快来搬东西。”
一旁的小子窜过去掀开车帘,惊喜地喝了一声:“这一车竟是给咱们的?前儿才领了厚冬衣,我的还没上身,簇新簇新的。”
车夫笑道:“可不是?府里多少年没办喜事了,这回可得好好热闹热闹。太太吩咐咱们也得脸,一人再赶制两身新衣。”
车夫说完,回身看到水中意,登时噤声。两家订婚多年,梅家人多,水中意认不全乎,人家却都是知道她的。
那小子满不在乎嗐了一声:“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饶是再好,也不过是个村花,终不成丢了公主来娶她,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车夫吹胡子瞪眼:“你知道什么,还不夹起嘴干活!”
水中意心下听得明白,可是她仍想见到梅问岭,亲自听他说出来,才肯死心。
车夫见手头事已毕,欲要进府又折回身来说道:“我有句粗话不知得不得当,姑娘且听一听。自古就是公主挑驸马,没有驸马选公主一说。姑娘是知书达理的,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天意如此,又何必自苦呢?”
水中意微微点头笑道:“多谢您好心。”
车夫叹气,摇摇头便离开了。
村里最不缺的就是闲人,好事者们很快将此事宣传得沸沸扬扬,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片。
碍于梅家的气势不敢靠近,只是站远处观望着,指指点点,那些七嘴八舌的难听话,可就一字不落随风送入水中意的耳朵来:“我若生出这样的女儿,打死算了,丢人现眼。”
“可不是么,被退了婚就缩起头在家好好反省,居然有脸跑出来质问男方。”
“一哭二闹三上吊,来换取人家回心转意呗,女子们的常用伎俩。你老兄是风月场上的老人儿了,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惜了这样的容貌身段,也不知道为何退婚。”
“那还用说,梅家是何等样人家,既然不要她,必定事出有因。”
“听说大婚就定在二月里,啧啧,怪可惜的……”
“听说当初老太太做主,定下的这门亲事,梅公子的娘本就看不上如意。如今她当了家,儿子又这样争气,怎能要一个村里的丫头做主母?”
“这丫头和她哥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俩又不是亲兄妹,定然是有了什么首尾,让人家抓住了。若不然好端端儿的,梅家为什么退婚……”
水中意听出来了,是里长那混账老婆的声音。她将银牙一咬,正要过去,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方才嗡嗡不绝的人群瞬间寂静。
不用看也知道,是哥哥来了。
里长老婆捂着脸尖叫:“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打我!”
啪!啪!啪!回答她的,是一连串更凌厉的巴掌。
燕逢春虽有疾,到底人高马大,一手扯着她的头发,一手左右开弓,直将她的脸打得红肿起来才罢了手。
他面向众人,努力地挺直了身子,直视着众人一字一句说道:“我爹娘在世时,你们中的哪一个不曾得过他们的济?他们是怎么死的,诸位心知肚明。如今尸骨方寒,你们就踩在他们的骨肉脸上了,良心何在?良心何在!”
燕逢春是出了名的绵性子,见人总是笑眯眯的,话不多,水中意从来不记得哥哥发过火。
周管家出来了,高高托着一个盘子,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格外亮眼,身后小子托着的,则是一盘明晃晃的银子。
水中意什么都明白了。
周管家有些歉疚,说道:“这是皇上亲封大公子为怀宁公主驸马的圣旨,姑娘要不要看看?”
水中意笑着摆摆手:“我有几个脑袋,敢私看圣旨。周伯伯,银子加一倍,送我家里去。我与梅问岭,就此了断。”
她说完立刻转身,扶着燕逢春:“走,哥哥,咱们回家去。”
黑蛋儿早一溜烟儿将燕逢春的四轮车推了来:“逢春哥哥坐上来吧,好省点儿力气。”
那个四轮车,还是梅问岭画了图样,请工匠打造的。光是图样就画了十几种,细细跟工匠讨教,成品试了又试,改了又改,生怕有一丁点的不舒服。
燕逢春就为这是梅问岭给的,方才执意走了来,这会子在梅家人面前,又如何肯坐?
水中意看出来了,笑道:“哥哥坐吧,咱们不干那擦粉上吊的事儿。自己舒适,比什么都强。”
燕逢春不再说话,依言坐了上去。
待梅家下人将银子送来,水中意关上大门,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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