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乌云压在远处金碧辉煌的墙沿之上,大景二十八年冬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雪,寒风夹杂着刺骨的冷意悄然而至。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突然惊醒了睡梦中的薛氏,贴身嬷嬷闻声而动,快步打帘进去,恭恭敬敬地跪下道:“王妃,画春堂来人通报说,世子妃像是要生了。”
薛氏眉头蹙起,虽然年过四十,但肌肤白嫩无暇,保养得当的脸上罕见地显出几分不耐烦,她起身惬意地靠在绣满缠枝牡丹纹的大迎枕上,淡淡说了句:“那便请大夫去,这世上哪个出嫁的女人没生过孩子,怎的就她如此兴师动众?”
嬷嬷道:“说是动了胎气,位置不正,来人想拿着王府的名贴去请太医。”
薛氏瞬间坐直了身子,疾声厉色道:“生个孩子罢了,怎么能劳烦去请宫里的太医?你去安排人随便找个有经验的大夫进府。”
“是。”贴身嬷嬷退了出去。
薛氏口中的这个她就是江晚榆,画春堂里人来人往,产婆是早就备好的,但不知为何,这胎发动得太早,本来还有半个月,可世子妃出门一趟,回来就喊起了肚子疼。
屋子里跑出来个小丫鬟,年纪看起来也就十来岁,脸上还挂着泪痕,身着青衫袄裙,她焦急地四处张望,找到人后突然小跑着过去抓住身前那位年纪略长的丫鬟,哀求道:
“竹芯姐姐,世子妃说要见世子殿下,您能不能去前院把世子殿下请过来?”
她只是个粗使丫鬟,连世子殿下的前院都接近不了,可竹芯不同,她是世子妃身边最得脸的一等丫鬟,若她过去,肯定管用,世子妃如今命在旦夕,产婆说要赶紧请太医才行,已经派了人去通知王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太医请过来。
竹芯将口中的瓜子皮吐了出来,她身上穿得是时下最流行的锦缎华服,藕荷色绣着金线的织锦袄裙,衣领上还有圈毛茸茸的灰鼠毛,妆容精致,连发髻上带得金钗都险些晃花了其他人羡慕嫉妒的眼神。
“你和我说有什么用?世子殿下本就不待见咱们世子妃,去了也白去,还平白碰一鼻子灰,何苦呢?”竹芯虽然也生得模样不错,但脸颊太过消瘦,浑身总有股子市井小民拜高踩低的作态便让人觉得刻薄了些。
那小丫鬟想起世子妃痛苦不堪的模样,又想了想平日对自己的好,终究是没忍住哭出了声,“竹芯姐姐,世子妃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你身上穿得戴的,哪样不是世子妃赏给你的?”
竹芯听到这些就心里烦躁,这世子妃三年前还是个小地方来的野丫头,当年侯夫人生产时和裴家抱错了孩子,机缘巧合下才把江晚榆认了回来,那裴家怎么能和平阳侯府比较?
裴家是江南富商,乃一介商贾之家,可明瑶小姐才是名动盛京的才女,本来嫁给宁王世子的也该是明瑶小姐才对,可江晚榆刚回来便把这桩婚事抢了过来,可想而知,宁王世子根本不喜欢她,连带着她这个贴身丫鬟也受了不少污言秽语。
她一把将那小丫鬟推倒,怒骂道:“谁给你的胆子敢编排我?我身上穿得用的,那都是平阳侯府的东西,就算是嫁妆,也是从我们侯府出来的,哪里就成了世子妃的东西了?”
外面吵嚷声不断,内室里倒是安静极了。
床榻上的女子半阖双眼,额间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纤长的睫毛颤动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青丝成片地披散在枕上,肌肤吹弹可破尤其此情此景更是显得苍白无力,精致的五官仿佛带着极致的破碎感,一声声呓语不自觉地喊了出来。
“好……好疼。”江晚榆疼得晕了过去,而后又醒了过来,产婆在她身下焦急地等待着却无能为力,胎位不正,孩子不太好生。
很快,屋外又快步走进来一位侍女,她穿得褐色短衫粗布夹袄,分明年纪不大却穿得不像这个年龄,她生得模样清秀,神色严肃,但手上早就布满老茧,看起来像是院子里最下等的粗使丫头。
她快步走到江晚榆身边,跪在床边小声安慰道:“五姑娘,您别害怕,奴婢就在这里守着您,谁都不敢伤害您,奴婢已经派人去了宫门外,太医很快就会来了。”
江晚榆虚弱地抬手,笑了笑。
“月汐,你不……不恨我曾经对你如此狠心吗?”
月汐脸上浮上一抹苦笑道:“五姑娘心地纯良,容易被人蒙蔽,奴婢怎会怪您?更何况回京前,裴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好生照看姑娘。”
裴夫人?江晚榆眼角突然流下两滴泪水,只有阿娘才会时时刻刻惦念自己,生怕她回到侯府受人欺凌,可阿娘在半年前已经病逝,她都没来得及见阿娘最后一面。
月汐是阿娘留给自己的人,她真是愚蠢到现在才看清谁才是真心待她的,因为竹芯三言两语的挑拨,她渐渐疏离了月汐。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她肚子突然钝痛了一阵,疼得她差点将床铺抓烂,想起今日在侯府听到的那些话,她就疼得无法呼吸,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她睁着眼睛,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可她却笑得苦涩不已,她爱了陆怀辞整整三年,都始终没有捂热他那颗心,她为了他的仕途四处周旋拿自己的嫁妆贴补王府,却没换来他一个正眼瞧她的机会。
宁王世子陆怀辞光风霁月,芝兰玉树,是全京城女子都想嫁的高门贵婿,自然也包括她的姐姐江明瑶。
她还记得成亲那日,她高兴极了,哪怕回到侯府后,嫡亲的哥哥待她冷淡,亲生母亲更是满眼嫌弃,她虽伤心但到底是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那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不在乎。
可陆怀辞那晚喝了很多酒,抱着她温柔地喊着自己嫡姐的名字,等看清楚是她仿佛变了一个人,捏着她的下巴恨不得把她捏碎。
他惋惜道:“你为什么要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我娶了你,让我的瑶瑶怎么办?”
可他分明可以拒绝,为何还是娶了她?
她哭着质问,陆怀辞俊美的脸上却多了几分阴沉,神色晦暗不明,“要不是他……我怎么会娶你!”
江晚榆痛得没忍住喊了出来,身下突然感觉到一阵濡湿,仿佛整个思绪都在漂浮,身子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产婆大惊失色喊道:“不好了,世子妃血崩了,快速禀告世子殿下和王妃。”
月汐紧紧抓着江晚榆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姑娘,姑娘你撑住,太医马上就要来了。”
所有的思绪混乱不堪,她想起今日回府时好像见到了江明瑶和侯夫人程淑兰,那是她的亲生母亲,却从来没给过她半分好脸色,江明瑶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与她有何干系?与宁王府有婚约的本就是侯府嫡女,她算是哪门子抢了江明瑶的婚约?
她都没责怪江明瑶霸占了自己的身份!
天色渐渐变黑,风雪似乎更大了些,寒风凛冽刺骨,薛氏拢着披风不情不愿地赶来了画春堂,虽然心里不满意江晚榆这个儿媳,可面子上总要做足,她道:“世子妃如何了?请的大夫可到了?”
正说着,小厮门房便领着位花白胡子的大夫赶了过来,给她行过礼后,薛氏才装模作样道:“赶紧进去吧,如今还管这些虚礼做给谁看?”
不到一刻钟,那位花白胡子大夫慌慌张张跑了出来,连声道:“王妃,小人医术不精还请您另请高明吧!”
说罢也不顾别人呼喊,径直跑了出去,若能救过来也罢,救不过来可是掉脑袋的事,这样皇亲国戚的富贵人家,杀他们简直是轻而易举。
薛氏这才心里慌了起来,江晚榆肚子里毕竟是他们王府的骨血,而且还是第一个孩子,可想而知有多尊贵,正没主意时,有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带着位身着官服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那人直接道:“这位是宫里的杨院判。”
竟然是太医,薛氏没来得及细想,等人进去后,她才怒斥道:“怎么回事?不是说不让请太医吗?”
贴身嬷嬷道:“奴婢不知,奴婢真的没有拿王府的名贴去请。”
两个时辰后,终于听到了婴孩儿尖锐的啼哭声,把正在吃茶的薛氏吓了一跳,她笑得合不拢嘴,随口问了句:“辞儿呢?”
“世子殿下在书房,四姑娘也在,没人敢去打扰。”身边丫鬟赶紧回。
薛氏听到更开心了,这江明瑶是她属意的儿媳,又是侯府嫡女,更是那位裴大人的亲妹妹,这么多身份在,若是嫁给辞儿,那辞儿今后的仕途只会更加顺利,想到江晚榆这个不省心的儿媳,她就又拉了脸,吩咐道:“那就不用去烦扰世子了。”
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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