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玉握住灵翰的手,对期钰说:“三皇兄穿成这样,比平时俏了很多。”
期钰总是花枝招展,每套衣服都繁复奢靡,花孔雀一般。现在穿了身简单利落的劲装,反而更显出俊逸。
只是他刚受重击,脸色发白,疼得直不起腰,更说不出话来。
刚才扮作真玉在床上躺着的人是雁来。她走过去,从后面踢了一脚,期钰再站不住,重重摔跪在地上。他用手支撑,才勉强没直接趴在地上。
雁来示意两个侍卫过来看住期钰。自己回到真玉身边。
期钰缓过一口气来,明白这是真玉设了个套给自己钻。冷笑说:“皇妹学坏了,以前你要骂就直接骂了,并不会这样阴阳怪气的。行了,要杀要剐,你随便吧。我也没什么可说的,看你样子,一定早就知道一切了吧。可笑我还以为你一直蒙在鼓里。”
真玉说:“世上的事情,但凡做过必有痕迹。哪有人会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哦,你原本确实是想蒙朕一辈子的。若朕如你所愿死在乱军中,再或者,刚才若是不防备,在睡梦中死去,那确实是连谁下的手都不会知道。”
期钰问:“你何时知道是我的?”
真玉说:“直到方才,朕也并没十分确定。疑心倒是有的。因世女一事,朕忍不住重新推导起先帝行事。想到若朕生而为男,必然会有另一份遗诏。那份遗诏上,会让谁即位呢?”
她说:“丞相太尉等人都不理论此事,因为她们认为此事毫无疑义,先帝必会把皇位传给世女或者翼王。但朕知道不会。世女非皇室血脉,先帝绝不可能传位给她。她在翼王府中,翼王还可借往事为由对她严加控制。但若翼王登上帝位,这个谎言就无法继续下去,到时世女身为太女,必将脱离控制,这是先帝和翼王都不会允许的。所以,先帝属意的,一定就是她自己的亲子。
“朕也想过,哪怕朕是男孩,也许先帝仍会传位给朕。但是后来又觉得不会。如果几个孩子都是男孩,为什么不去立长立贤,而要立一个刚刚出生品性未知的幼子呢?所以朕就把目光投到朕的三位皇兄身上。
“大皇兄已逝,自不必说,而且他对许乐景百般隐忍,也实在不可能是帝王心性。二皇兄也是一样。但凡知道自己异日可能为帝,都不会让自己过得如此憋屈。
“于是就只剩三皇兄你了。
“三皇兄任性妄为,人人都说你浪荡无行。可若以帝王视之,风流好色根本不算什么缺点。
“朕去找司长打听过,先帝当年对你爱重,到离世时为止,都是亲自养育。我朝妻生夫养,宫中也是如此。仔细一想,并不寻常。或许先帝从与翼王谋划世女之事开始,就已经打算扶植你为帝,然后再传世女所生之女。这样亦可保玉朝传承不乱。”
她问:“是这样吧,朕猜得应该没错。”
期钰说:“没错。皇妹收了彭羁的时候,我害怕过一阵子,生怕皇妹从椿国旧帝推及先帝,想到帝王无可奈何之下,也有可能会把江山传给男嗣。还好皇妹眼中素来看不见我。根本想不到这里。不然,皇妹从那时起就该疑心了。”
真玉说:“是啊,朕只觉得你荒唐,败了名声,担心找不到一个好的皇子妃给你。却没有想到,你是在暗中觊觎朕的皇位。”
期钰冷笑说:“我若是谨守男德,循规蹈矩,就只能像大皇兄二皇兄一样足不出户,怎么能与人来往密谋?说不定一过二十岁,还会被随便指个人婚配去了。”
真玉说:“天下男子中,最尊贵的是皇后,其次就是皇子了。你已生在高位,为何还不知足,想要更进一步?”
期钰说:“因为我恨你。”
真玉问:“朕有什么对不住你吗?”
期钰说:“你的出生就是对不住我。没有你的时候,母亲每日亲自陪伴教导我,所有人都围绕着我转,一切任我予取予求。可是你一出生,带走了母亲的命,也取代我成为众人的中心。我被丢出天女宫,去跟大皇兄二皇兄一起住在后宫,要一起诵读该死的男德。”
“等到我十七岁的时候,孟氏来见我,拿出了一份遗诏。我细细读了,才知道当年若不是你,我已经该是皇帝了。可以君临天下,为万民之主,而不是缩在后院里,去伺候一个女人,当个温顺的丈夫。”
他问:“我怎能不恨?”
真玉淡淡说:“想来天雄会是你的主意吧。朕也是现在才想到。就像温谨说的,女人永远都无法对男人设身处地,所以,想到利用男人来推翻朕的,也应该是个男人。”
期钰说:“对。是我。我从小被先帝教导,即使先帝不在了,我也依然去看女人读的正经书,而不是那些专门用来驯化男人的东西。自然就能发现,世间女子对男子强权碾压,毫无公平可言。再说了,让男人们揭竿而起,为我得了帝位,也暗合玉凤坠落时流传各处的童谣谶语。”
真玉冷笑说:“‘三百年,玉凤落。天地换,乾坤转’。原来是这个意思。”
期钰说:“天雄会叛乱是个意外。本来我并不在意。男人小事,不值得朝廷多费力气。若血腥屠戮,反而会激起民怨。更加有利大事。可是没想到,你身边多了个温谨。竟然说动你开始想要重建夫男局,想要改善男人处境。”
真玉说:“所以你设计让朕杀他。”
期钰说:“我的计谋不是很成功吗?我看着你长大,太了解你了。知道什么样的话能让你瞬间怒火攻心,失去理智。可惜,没有成功。”
真玉说:“林随行刺,也是你的手笔吧。”
期钰说:“自然。彭羁一入宫,你就会知道林栖虹是被冤枉的,对林随不会袖手旁观,偏偏,他还长得很美。所以我派人蛊惑他留得性命去刺杀你。等时机到了,就把消息放给你身边之人,你年少骄狂又习惯被万众瞩目,一定乐意去凑这个热闹。”
真玉说:“你说的朕身边之人,想来就是灵翰。引椿兵去荼州夺宝,也是从她这里听说的吧。朕一直在疑惑,这件事情,包括朕在内,只有四个人知道:朕,灵翰,雁来,温谨。每个人都绝对可靠,为什么事情还会泄露出去。”
期钰看了灵翰一眼。
灵翰从惊叫了那一声之后,就再也没开口。她脸上血色褪去,煞白一片,冷汗迭出。死死盯着期钰,满眼绝望。
荼州宝藏一事,几人都认为身边必有奸细。灵翰一遍又一遍筛查,怀疑过每个人,为了稳妥起见,一次次轮换人手。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原来消息是从自己这里泄露出去的。
看到前来行刺的是期钰之后,她立刻想明白了一切。一桩桩一件件,自己与期钰说过的每一句话,瞬间全都浮上心头。
一时之间,失望,自责和恐惧笼罩住她。她一开始是微微地抖,慢慢地抖得如筛糠一般。她想要跪下请罪,但是雁来手在她腰后轻抚她的背。真玉也一下下摩挲着她的手指。她知道她们都是在让她镇定。不要失态。
只是她用尽这一辈子的涵养,也只能维持自己不动不说话,却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牢牢看着期钰。
期钰迎着她的目光,冷冷说:“程大人,怎么一脸被雷劈了的样子,很意外吗?”
他冷笑着对真玉说:“皇妹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诳了陛下最信任之人做了我的眼线?”
他自问自答:“陛下那些侍读还在宫中的时候,只要我出现,谁都忍不住会瞧上几眼。唯有程大人不为所动,对我的美貌无知无觉。我心里不服,就越发想要勾搭她为我神魂颠倒。”
“我找了种种机会接近她。毕竟我天姿国色,谁也无法抵挡,终于差不多把她暖热了,我就向她示好,说自己喜欢她,想要与她一起。结果程大人拒绝了我,说她立志一世为陛下尽忠,不能尚皇子,然后落荒而逃。”
他看了灵翰一眼,收回目光看着真玉说:“然后你猜怎样?我去找别人了。找完别人又告诉她,说她伤了我,我伤心太过,失了身,贞锁一毁,这一世都完了。”
他笑说:“程大人就当真了。她居然这时候又改口说愿意尚皇子了。我就告诉她不行,我已经脏了,配不上她。以后只有朋友之义,不论女男之情。她若坚持,我就去死。”
他说:“然后程大人就自觉亏欠,对我万般小心解劝,还真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可笑的是,我每每风流,她不但不生气,只会更自责愧疚。所以我问她什么,她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只要我作势生气,再胡乱瞎猜,也能隐隐约约套出一点消息。”
灵翰颤声说:“所以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你在我面前流过的眼泪,全都是假的。”
期钰说:“自然。你是皇妹身边最受信任的人。我本想策反你。只要有你作内应,事情就简单多了。可是你蠢归蠢,对我这个妹妹却一片忠心。所以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在你身上用尽水磨工夫,让你对我死心塌地。”
他冷冷笑着,对灵翰说着残忍的话:“莫不是你以为我对你还能是真心的不成?谁不知道我的入幕之宾遍布玉京。也只有你这个大傻瓜才会信了我的说辞,以为我是被你拒绝之后自暴自弃,才自甘堕落。
“我可以与所有人睡,唯独不与你睡。男人喜欢女人,怎么会不想把身子给她?你醒醒吧。算你逃过一命。不然待我弑君,事后会做局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你头上。到时你的表情一定会比现在精彩百倍。”
真玉握着灵翰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冷汗涔涔,变得冰凉一片。知道她是受了大刺激。在心里轻轻一叹。
灵翰见事极明,总是能又狠又准直揭本质。偏偏轮到她自己,却一头栽进期钰为她织就的罗网中,完全不自知。
灵翰把手从真玉手里抽了出来。她出了很多冷汗,手上湿滑,真玉虽然留神,也还是没握住,被她挣脱了开去。
就听呛啷一声,灵翰一把抽出佩刀,几步走上前,用刀指着期钰。
刀尖颤抖,事实上,灵翰全身都在抖。
真玉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不必紧张。灵翰迷乱之下犯了大忌,在帝王身边擅自拔刀。但真玉信她不会胡乱行事。她也好奇想看看灵翰对期钰到底会如何作为。
期钰看看眼前的刀尖,又看看灵翰,说:“来啊,杀了我。杀掉我,你就可以忘记这件事情。忘记你在我面前有多么卑微,多么蠢。只有杀了我,才能洗脱你的耻辱。
灵翰看着他,刀尖抖得越来越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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