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玉随后与彭羁一起去了战俘营。
投降者被收缴武器,围在一处,四面都是手握强弓劲弩的玉朝兵将。
真玉命人带出里面的高级将领和官员,放她们回去传讯。以椿帝之前昭示天下的战书为凭,要求椿国以后对玉朝屈膝称臣。
若答应了,玉朝会送回质子,放归战俘。以后两国友好,作为宗主国,眼见椿国民众生活水深火热,玉朝也愿意加以援手。
若椿国拒不履行椿帝的承诺,也没关系。反正大军已经汇集到此处,真玉会打到她们愿意履行为止。
并没有什么异议和波折。椿国无主,上层高官中本就有彭羁的人,再加上真玉也根本没给人拒绝的机会。
答复很快传来:椿国愿意对玉朝屈膝称臣。第二天椿国众臣会来郑重迎质子彭羁回国登位,一并接回战俘。
事情顺利定下。真玉与彭羁细细商议,回国之后他应如何收拢权力,如何安抚民心,如何改善民生,如何放兵还民等等。
诸事议定。彭羁说:“从一开始陛下选择扶植臣,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难怪初见时,就让臣对陛下称臣。原来是让臣尽早习惯自己的身份。
真玉坦然说:“没错。没有好处的事,朕为何要费力去做?只不过本来是打算放任你在国内百般为难,朕袖手旁观,等到你不得不来恳求时,朕才以助你为交换逼你称臣。但是既然椿帝主动以椿国为饵。朕也就顺水推舟。你放手去收拢你的权力。若有需要,不管是金钱上,还是军事上,朕都会助你。”
彭羁说:“谢陛下。那臣就还陛下以盟誓。臣以椿王之名发誓,在臣有生之年,椿国必不会以下犯上。”
真玉微笑说:“朕以帝王之名发誓,在朕有生之年,玉朝也不会进犯椿国分毫。愿两国互通有无,世代为好。”
彭羁笑说:“陛下觉不觉得,你我此刻就像妻夫许下百年同心之约?”
真玉说:“少来,椿国既已称臣,当视玉朝为母国。朕与你这算母子之约,不算妻夫之约。”
彭羁说:“陛下,臣就要回归故国,从此之后,想再见陛下一面,可就难了。臣知陛下情有所钟,但是,臣也不求一世,只求一夜。”他诱她说,“陛下许不许臣?”
他看着真玉,一脸邀请之色。
真玉笑说:“万一经了朕的手,你舍不得回椿国了可怎么办?”她说,“去睡吧,明日归国,你就是椿王了。”
次日,椿国众臣奉旧帝遗诏,正式迎接旧帝之子彭羁归国。彭羁对玉朝天女跪地称臣,真玉亲封彭羁为椿王,说了些勉励之语。
随后,真玉嘉奖有功将士。轮到林随时,他跪地说:“陛下,臣想求陛下一个恩典。”
真玉问:“何事?”
林随说:“臣想继续带领男营,为陛下卫疆守土。不想再回玉京去了。”
真玉说:“林将军是万人敌,战场才是你的自在天地。朕准了。望你做一番事业,扬万世英名。”
边境事务已平。真玉班师回朝。
刚刚启程,雁来报说期钰趁人不备,自杀死了。真玉听了,也不甚在意,没有责备看守的人。只吩咐传出消息,三长皇子突发疾病而薨,回京发葬。算是保全了期钰的体面。
从那天开始,真玉让灵翰每日陪伴在自己身边。灵翰知道真玉的心思,只做无事发生。一句话也没多说过,继续做着自己应做的事情。只是眼睛连续肿了很多天,精神也萎靡不振。真玉与她默契,只当看不到。
真玉归心似箭,一路疾行,很快回京。在玉京城外看到百官和百姓迎出数里之遥。
举国都以为这会是一场持续数年的战争,但是却用一种异乎寻常的方式快速解决了。不仅如此,还弯折了椿国的腰,令椿国跪地称臣。玉京百姓都觉得扬眉吐气。
欢迎队伍中也有很多男人。《益男令》从荼州发出,遍传全国。天下男子都受益良多,更加拥戴她。
真玉一回宫就开始雷厉风行审理孟氏谋逆案。
孟氏一族涉事人数众多。一开始几个为首的嘴硬不肯认罪,奈何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视死如归。于是一点点的,先撬开一个人的嘴,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开了口。
这场横贯数年的阴谋终于真相大白。
当年以孟氏为首的高门豪族把持整个官场,呼风唤雨。逍遥日子在先帝登基后却戛然而止。先帝强令孟老丞相告老,扶丞相上位,废除推举令。让整个高门走向衰颓。
这些人不甘手中权势渐渐缩减,眼看先帝继续大刀阔斧改革,不仅阻断了高门后辈女子的为官进阶之途,还企图清查吏治,再把全国的官场从上到下整饬一遍。
先帝二十六岁登基,踌躇满志,正当盛年,又有一众忠心于她的臣子围绕。若任由这样下去,不出数年,高门势力就会彻底衰落。
绝对不能让她继续下去。
以孟氏为首,一群人勾结一处,一开始只是从中作梗,进谗言让先帝对她的臣子们起疑。但是后来发现这样还不够,必须把先帝这个人抹去才行。
终于,有人机缘巧合下从域外得到一种奇毒。这种毒可以破坏凝血,彼时先帝正当孕期,正是一举除去她的好机会。先帝身边的天女宫总管也出身高门,被买通后利用职务之便给先帝下了毒。
谁知先帝不但未死,还开始暗查是何人动手。于是这些人就胆怯蛰伏起来。
直到五年后先帝身体衰败,拼死再次孕育,众人才额手相庆,以为先帝时代终于就要过去,很快高门会再次崛起。
总管受先帝委托,在自己身后依所生是皇女还是皇子来取出不同遗诏。这件事情,她提前就告诉了当时的吏部孟老尚书。
听说要殉葬后,总管大闹起来,趁局面混乱之际,孟老尚书取走了另外那份遗诏。
遗诏中写着,如果所生是皇子,就传位给三皇子姜期钰,然后令他过继世女之女。
世女出生书上签字五人中也有孟老尚书。她看到这样奇怪的诏书,忍不住回想当时情景,越想越觉得可疑。明察暗访之后,终于确信,世女并非翼王亲生。
再然后,先帝虽然听了很多谗言,已经不再信任她的几个忠心臣子,但是终究也没有加以戕害。而是命三位代政大臣彼此制衡。这三人都是追随先帝、坚决反对高门的人。若由着她们监管朝政,等到真玉亲政,朝政平顺地移交到她手上,局势不会发生变化。高门还是不会有任何复兴的机会。
只有拥立新帝之功,才能让新帝完全信任依赖自己,才能重回巅峰。想来想去,那份被藏起来的遗诏就变成了最好的机会。
于是六年前,她们在期钰长到十七岁时,去找了他。再然后,是世女。
只靠阴谋诡计还不足够。一定要有外力推动。至于外力,就是椿国。
这就是来龙去脉了。
灵翰讲完,真玉看着她疲惫的样子,说:“这段时间你日夜忙碌,辛苦你了。”
灵翰说:“为陛下做事,臣甘之如饴。”
真玉歪头看她,说:“灵翰,朕有个礼物要送给你做谢礼。”
灵翰说:“臣谢过陛下。”
灵翰以为真玉又想起什么小玩意儿给她。这很常见,真玉从小就喜欢送人东西。
真玉说:“已经放在你屋里了,你现在立刻去看。”
灵翰说:“是。”告退而去。
真玉找了本书随便翻看。果然不出所料,灵翰很快又回来了。
真玉屏退宫人,对灵翰说:“怎么这么快?都没多看几眼,就回来找朕了吗?”
灵翰结巴了:“陛下,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真玉说:“赐给你的。喜不喜欢?”
灵翰跪下说:“臣不敢。臣并没有这个心思。”
真玉说:“朕瞧着不像。”
灵翰说:“臣之前确实又喜欢又怜惜他。但是陛下也听到了,那只是一场骗局。臣,臣心里恨死他了。”
真玉说:“朕观察了你许久,你一直郁郁寡欢,显然心里放不下他。若他真的死了,你就一辈子也忘不了他,甚至可能再也快活不起来。
“再说了,那天他表面上一句句都在骂你,但却也是在为你开脱,说你忠于朕,都是他诱了你。所以,他对你也并非无情。”
她又说:“当然,他之前风流浪荡,也确实可恶。你把他收在身边。高兴就逗逗,不高兴就打骂一番来出气。”
灵翰说:“可期钰虽是被孟氏蛊惑,毕竟也参与谋反,若他活着,陛下不会担心吗?”
真玉说:“你是什么样的人,朕了解得很。吃过那么大一个亏,绝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骗你。而且现在三皇兄的死讯已经被公布,他已经失去一切,只是个普通男人。以后要依靠你才能活下去。他甘心也好,不甘心也好,只能这样了。有你圈着他,朕不担心。”
灵翰还要再说。
真玉说:“哦。原来是朕想岔了。既然你已经不再喜欢他,不想要这个麻烦,那就算了。他既然已经是个死人。那朕就让他真的去做个死人吧。”
灵翰急了:“陛下!”
真玉说:“所以还是喜欢了?”
灵翰含着眼泪说:“陛下为什么要这样?明明,明明他犯的是不赦之罪。”
真玉拉着她的手说:“你还记不记得,三皇兄让人陷害温谨的时候,是你为朕着想,宁愿抗旨也保下了温谨的性命。那时候朕就对你说过,朕欠你一次,以后一定会还给你。”
她说:“就像你说的,人若死了,万事皆空,爱恨都没了去处,恐怕一生想起来都会意难平。你带他回府吧。他已经是你的了。”
灵翰抱住真玉大哭。
真玉笑着抚她背说:“哭够了就去见他吧。你要好好教他规矩,让他以后安分守己,不要给朕添乱,也不要给你添乱。去吧。”
灵翰吸了吸鼻子,郑重对真玉行了一礼,才去了。
丞相进宫来拜见真玉。
一见到真玉就跪了下来:“臣乞告老还乡。请陛下恩准。”
真玉扶起她说:“丞相是为了令爱来的吧?”
孟氏谋反一事,即使细枝末节也已经查得极明了。孟远图之所以能如愿调任荼州做知府,借近水楼台之利行谋反之事,都是因为田荣祖在丞相面前作怪。丞相被缠不过,就遂了她心愿。
联想到田荣祖曾经以孟远志之名参加科举,若说她也自命孟氏之女,因为不满前程被毁而参与谋反,也是顺利成章。谋逆是死罪,丞相自然惶恐。
丞相说:“求陛下怜悯老臣只有这一个女儿,且亏欠她良多。她只是贪财爱玩,什么都不懂。求陛下饶她一命吧。”
真玉说:“当年先帝打压高门,丞相是最大的功臣。这点情面,朕会给的。只是丞相,令爱有今日,也是你太过溺爱之故,以后不可如此了。”
丞相说:“臣会带她回家乡,清清静静地守着她,不让她再恣意妄为,陛下放心。”
真玉说:“丞相难道真的要离朕而去吗?”
丞相说:“陛下,臣已经做了三十年丞相,年已六十余,近来也常觉得吃力,不得不服老了。见到陛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臣总算不负先帝重托。陛下就放臣去吧。”
真玉见她说得恳切,并不是试探或者以退为进,只好应承。
案件已经查清,刑部尚书严方上书,拟了刑罚出来。她已经知道真玉秉性,明白她不愿滥杀,就定了首恶孟氏族诛,其余参与者按照罪行各有轻重不等判决。
真玉看了也无异议。自古谋逆都是诛九族,孟氏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十恶不赦,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她正要让严方退下,突然想到一人,就问她:“孟氏全族都被打入刑部大牢了吗?”
严方恭敬说:“是,都在牢中。”
真玉说:“有个叫孟皓月的,你让人送进宫来,朕有话对他说。”
严方连忙答应着退下了。
不久,孟皓月被押进宫来。
他从云端跌落尘埃,虽然男子不在刑部重点审讯之列,但是种种惊吓忧虑,整个人瘦了一圈,看着憔悴了很多。只是尽管如此处境,他仍然保持着仪态,也许是习惯,也许是想留住最后一点尊严。
真玉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说:“孟氏谋逆,朕会下令族诛。不过,朕会留你一命。”
孟皓月说:“陛下不是很憎恶臣吗?”
真玉说:“朕以前确实憎恶你。看到你的小传上明晃晃地赚取皇后声名,就觉得可恨。但是现在一想,原来你只是个幌子。孟氏表面上用你造势,显示出一副对皇后之位势在必得的样子,来掩饰她们真正的野心。所以算起来,你只是一个家族的牺牲品,而且毫不自知。”
她说:“不管你觉得朕好色也好,伪善也好,但朕总算与你有数面之缘,心有不忍。朕给你两条路,要么送你去椿国隐姓埋名。要么就去大角国和亲。大角国新王今年二十七岁,鸿胪寺去找她买马,她趁机说自己仰慕玉朝上国风范,想求个玉朝男子做王后。她汉话说得很好,不是那种蛮横之人。”
孟皓月说:“陛下不怕臣去了大角国,反而引大角国攻击玉朝吗?”
真玉说:“孟氏弑君作乱,战事一起,多少死伤?朕判以族诛,也是按律法行事,问心无愧。你若觉得族人可怜,不妨去看看尸横战场的人,她们可不可怜?朕既然敢派你去,就不怕你做什么。你若真说动大角国来犯,朕也不在乎顺势灭了大角国,正好养马。”
她问:“选吧,去椿国,还是去大角国?”
孟皓月想了一会儿,说:“臣愿意去大角国和亲。”
真玉说:“也好,你会是个好王后。去吧。”
孟皓月走了之后,苏兰意又来求见。
对真玉说:“臣求陛下放臣出宫。”
真玉诧异说:“咦,之前你死也不出去的。”
苏兰意说:“陛下宫中本来也没几个男人,双生子死了,彭羁回国了,林随做了将军,两个花郎出宫去了夫男局做事,就剩臣尴尴尬尬,杵在陛下和温掌书旁边。之前夫男局缺少人手,臣出身商户,能写会算,也去做过事。二长皇子离京期间,还替夫男局看过账目。所以臣也打算去投靠二长皇子谋个差事,不敢再在陛下身边碍眼了。”
真玉说:“你又不怕苏家对你和你父亲加以迫害了?”
苏兰意说:“臣有夫男局的官身,她们敬我还来不及。再说了,臣也小有积蓄,陛下发了益男令,臣和父亲也可自立门户,不必依附苏家了。”
真玉笑说:“这样甚好,你去吧。若有什么所需,都说与曾和睿,她会帮你。”
苏兰意磕了个头说:“那臣就去了。”
晚间,真玉对曾和睿说:“召温谨过来侍寝。”
温谨过来,见真玉也已经沐浴过,坐在床上对着他笑,心中紧张。明明以前也被召来过。流程已经很熟悉。但是看着真玉,突然就手足无措起来。
真玉笑着说:“过来坐,朕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改善民间婚配不协,你来听听是否可行。”
温谨见真玉是在跟他讨论政事,心中微微失落,但也消除了紧张,过去坐了,端正神色:“陛下请说。”
真玉说:“以前玉朝是一妻一夫多侍制。朕会昭告天下,倡导一妻一夫制。户籍上只可以登记一个丈夫。当然,之前制度延续许久,也不能粗暴喊停,会设一段时间用来过渡,已经婚配的那些男侍仍然会得到承认。”
温谨说:“可是很多人习惯了有很多男侍,并不会因此就不纳。”
真玉说:“若有贵族富人要多纳男侍的,也不犯法。但是除丈夫外,官方不认可其他男侍的身份,也不登入户籍。现在入户籍者,都算家主要赡养的家人,家主可因此免除一部分赋税。所以有很多家主随意纳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因为她少缴纳的赋税可能比男侍的身价都高。
“但是改制之后,多婚的人只是给自己增加负担,不能再占国家任何好处。就不见得会弄一堆男人在家里。而且作为男侍和情夫的男子不受官家承认,不被律法保护权益。
“再加上《益男令》已经公告全国。男人可以拥有独立户籍之后,自力更生也能养活自己,就可以不必依附女人为生。男人可以有选择进入或者不进入婚姻的权利。短期来看,一些女人会找不到配偶,但是长期来看,女子也该明白,想要成婚,就要彼此尊重爱护。不然男人可以拒绝婚姻,或者在觉得婚姻不理想的时候提出离异,还能分走自己应得的那份家产。
“如此一来,让女男都认真对待婚姻,真心想要在一起共度余生的人再走到一起。女男之间的矛盾也会减少很多。”
真玉总结:“听起来很复杂,其实就是个潜移默化的过程。朕仔细想过,慢慢地,风气渐渐就会扭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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