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至夏,山上蝉声长鸣,扰了谁的思绪。
尽管莫唤山中,四野幽静,景色怡人,池妧也无心欣赏。
那不刃王派人将她送进堂主房中,显然要行不轨之事。
她倍感忧虑,连晚膳也拒了。
万一他往里面放什么下流的药……
她打小崇拜他,敬仰他,实在不愿去质疑他的为人。
只是,他“强娶”的行径让她很失望。
大侠,就该有大侠的风范。
此时,大当家换了一身白锦缎,端着食物进门。他脸上还戴着那个凶神恶煞的长髯面具,让池妧很是警惕。
过去她道听途说,以为他真长这样子。
没想到只是个面具。
一个人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谈何磊落和坦荡?
如果他今天选择成全她与贺辛止,他还是她心里的英雄。
“别饿着。”他搁下一盘香喷喷的饭菜,温声哄着,话语怕伤到她似的,轻如落羽。
池妧仍不为所动。
她警戒地往后退,与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多谢大当家关心,我不饿。”
“不饿还是在……怕什么?”他一步一步地欺近她,话里有一种轻佻的笑意,很像是平日里谁的语气。
池妧心上大乱,抬眸迎上那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从中读出熟悉的狂妄。
她是疯了不成,怎么会觉得是个人都像贺辛止?
她神离之际,“狼虎”凑近,嗅着她的肉香,攫走了一阵芬芳。
“我是问,你在怕什么?”他步调趋缓,却极具压迫感,完全主宰了她的呼吸,“我的好夫人。”
一声熟悉的“夫人”,让池妧心头一紧!“你是——”
她一个踉跄,柳腰便落入了他的掌心。
池妧心潮澎湃,犹如巨浪滔天,惊涛拍岸。她当下什么也没管,什么也不顾,身心唯一,就是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她不逃不避,蓄意借势,一手扯开了他的面具!
面具底下,温润明眸,翩翩公子,如初见时那般优雅清俊,高贵得没有俗世之气。
果然是她日思夜想之人!
若不是曾经与他朝夕相处,她怎会识得这双看似无害,实则深邃如渊的眼睛?
“贺辛止?!”池妧的心漏跳了一拍。
“是我。”他扬唇一笑,欣赏着她震惊的样子,满心以为她明白了真相。
然而,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蠢笨到如此地步。
“你怎么偷了大当家的面具?”她这一问,着实令他哭笑不得。
“我偷——我偷面具?”他堂堂龙虎堂堂主,他需要偷面具?“所以在你心里,我就不可能是龙虎堂堂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我说我是王母娘娘,你信不信?”池妧压根儿没想过,她崇拜之人与倾慕之人,会是同一人。
贺辛止一阵气结。
池妧不加顾忌地捋起他的衣袖,确认他身上并无新伤,才舒了一口气。“趁大当家还没发现面具丢了,你赶紧下山,你打不过他的。贾无相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傻瓜,你没必要为了我这么做,不值得。快,回家和爹娘说清楚,他们会原谅你的。”
说完,她给他重新戴上面具,急着将他推出门外,没有丝毫犹豫。
她何尝不想与他相依相偎,互诉衷情?可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困兽之局,活着才是大事。
池妧臆想出不少场景,皆对贺辛止不利,心中更加惶恐不安。
“你认识我这么久,我有输过一次?小妧,你能不能多给我一点信任?”他挣入房内,霍然扬袂,门“砰”一声阖上,利落干脆。
面具一瞬落地。
强大的气场把她给震住了。
什,什么意思?
难道,他已经有救人和自救的计划了?
“那,那你得保证万无一失才行,我担心……我……”她羞于启齿,眼神娇怯,未言明之事,正与这气氛有应。
他把手伸进了她腰间,将她环进了怀里,埋头低语。
话里有蛊惑之意,声色摇曳。
“担心有人摘了我的花,采了我的蜜?”他话音刚落,她的脸已经绯红透顶,可爱得宛若雪中红梅,拨人心弦。
谁会把自己妻子被抢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才,才不是!我担心我爹娘而已!”池妧哪里习惯这种旖旎,离了他的怀抱,抓起了桌上的碗筷,“饿死了,早知是你,老娘就不用饿这么久了。”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竟在他面前吃起晚餐来,是真真切切对他毫无防备。
就算饭菜被下药又如何?只要有他在,大不了——
大不了……
池妧耳根一烫,脸几乎要埋进饭碗里了。
“慢点吃,小心噎着。”贺辛止耐心以待,满目温柔,眼神宠溺得不像话。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带着黄狗在街上招摇撞骗的女人,把他的心也给骗走了。
轻簪云鬓,珠玉无瑕。
霞色衣裙,春绣桃花。
原来情之所至,就是这般目中无他。
池妧显然感受到他炽热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吃相不雅,把狼吞虎咽的吃法换了。
以前,她有这么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吃相吗?
肯定是因为他一直盯着她!
池妧吃饱喝足,掏出帕子,不自在地擦了擦嘴角。
贺辛止伸手向她,似有轻薄之意,她慌乱一悸,立刻躲了脸。“你,你干什么?”
“嘴上,有饭。”贺辛止勾起惑人的笑容,从她唇边抹出饭粒,抵进了自己嘴里。
挑逗之意,溢于言表。
池妧看他细细品嚼,意犹未尽,羞涩得无地自容。“你干什么,这是在龙虎堂。”话里有“自重”之意,不似警告,倒像是一种关心。
“在哪儿你都是我的妻。”他郑重宣告之时,四目相投,言犹在耳,不知动了谁的心。
一种身心焦躁的炙热在蔓延,犹如炭中取物,心急火燎,又不敢轻易尝试。
池妧呼吸急促,拘束地避开了他的视线。“这里不安全,你赶紧走吧。”
“今夜我就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你别任性,大当家会杀了你的!”她双目含泪,心中仅有一念:她只要他好好地活着,于愿足矣!
她已经害他亲缘尽断,又怎么能累他性命?
“贺辛止,我答应你。”池妧泪眼朦胧,小心翼翼地抚过他的轮廓,眸中浮影,刻骨铭心,“如果我逃得过这一劫,定不负你真心。”
从前她不懂情爱,不知爱人相别,会如此裂肺撕心。
她有爹娘要护,恨不能以死相拼。
池妧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一吻,是悔是恨,已无补于事。
为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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