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宁静,莫唤山上,有夫妇在房中低语,娓娓而谈。
贺辛止从回忆中抽身,见妻子拎着帕子,嘤嘤泪目,不禁揉了揉她的发,轻描淡写地笑了。
没有前半生之事,哪有池家“满门抄斩”的姻缘?
池妧“嫌弃”他毛手毛脚,扬尘似的推了他的手,盼着他说下去。
“没了?”见他良久不语,她才惊觉“故事说完”。
“没了。”他耸耸肩,“我当堂主以后的事,夫人不是比我清楚吗?”他痞坏一笑,潇洒不羁,又可恨地带着一丝清澈,硬是把她多年仰慕,曲解成了迷恋。
温文尔雅只是他的表色。
他和她一样,从来不是一个恭谨有礼的人。
池妧有些局促,面对如此真实跋扈的他,竟有些难以自持。
“江湖传闻那么多,我哪分得清真假。”池妧话里带酸,意有所指,显然还在意“大当家成婚”一事。
他之前明确给她解释过了,那谣言是季红英为了立威于世散播的,他不愿在她面前越描越黑,于是直接装傻。
江湖传闻有许多不是?
“创立龙虎堂的时候,我年纪尚小,长相太过稚嫩,不足以威慑四方,只好戴上长髯面具,没想到让夫人误会我是个胡子大叔,实在对不住。”他轻松笑道。
他的长相确是流言之一。池妧彻底被他带偏了,顺着他的话就提:“我以前又没见过你,怎么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他们都说你髯长三尺,身满——”她没好意思把“丰肌”说出口,哪承想这货敞了衣竟这般……健壮。
啊,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池妧觉着自己的想法特别“不良”,别过脸就躲。“总之你骗了我,这笔账我记下了!”
如此良辰,他还怕她放过他呢!
“为夫要怎么做,夫人才肯原谅?”他直接牵起她的手,抵在自己胸膛,半句不提“丰肌”,又处处煽风点火,要将她诱捕。
池妧哪里经得住“考验”,隔着衣衫触到他微热的胸膛,烫得脸都快熟了。“原,原谅吗?”她几乎没能把他的话听进去,缩了手夺回理智。“你,你以后行走江湖带上我,我就考虑原谅你。”
“好。”他不需要思考,脱口就答。
从他下定决心将她带离贺家那天起,他已经做好了“贴身”照顾的准备。
她的女侠梦,由他来守护。
池妧见他答得爽快,心中狂喜,眉眼都快弯成了一轮新月。
她素来敬仰丈夫为人,听过白锦行的故事以后,更明白他此心此志,皆为黎民。
有伴侣如此,她焉能不爱?
她心心念念,就是和他并肩作战而已!
她从前便知晓,朝廷将龙虎堂视作山贼之流,有失偏颇。龙虎堂诚然不是江湖派别,从不广收门徒,以传宗门,但亦算不得作乱贼寇——他们虽也做打家劫舍的营生,但只针对云天祥这样的失德之人。
季红英就是把云家搬空了,也算不上“不孝不义”。
贺辛止趁她高兴,端起盘中酒壶,分斟两杯。
陈酿香气,四溢惑人。
绵意浓情,酒醉迷心。
“夫人可还记得欠我什么?”贺辛止挑起狭长眉眼,一阵勾魂摄魄。
上一回他说“欠他”的时候,将她“剥皮拆骨”煎了一晚上,害她第二天差点儿起不来床。
此事印象太过深刻,容不得她如今有别的想象。
“我不是还了么?”她不觉按紧了胸口,羞得满脸通红,犹如熟透的蟠桃,晶莹鲜嫩,剔透无瑕,惹他凡心大动。
他承认,他无惧千军万马,唯独对这个黄毛丫头没什么抵抗之力。
“夫人畅想之事,可以容后再探讨。我说的‘欠’,指的是——”他故意把话音拖长,向她凑得极近,直至与她的呼吸纠缠在一起,“酒。”
“酒?”她还满心期待着什么,他已经使坏远离了她唇边,留下一个哑谜。
她木然接过他递来的酒杯,顿时恍然大悟。
他说的“酒”,是她新婚之夜死活不肯喝的合卺酒啊!
“不用了吧,咱俩都已经……”她没好意思把话说完整,讪讪地咬了唇。
“不行,夫人离家的借口特别多,必须把仪式办完。”
所以,他这是怕她赖账跑了?
她知他心里有她,一笑莞尔,豪爽地举起杯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要拜把子认兄妹。“好吧,来!”
白瓷对酌,天地为证。
两人挽手交杯,盈盈相望,倾尽此杯,以明此心。
没有红烛鸾凤,锦绣鸳鸯,今夜只有情深相顾,许以白头相守。
直至这一刻他才参悟,人此一生,环环相扣。没有季伯母那一番“不高贵”的言论,不会有龙虎堂四城五十地之众,更不会有他和池妧相守于山外的逍遥。
是缘是命,已不要紧,他既独辟蹊径,自一行到底。
池妧落杯。
“好了,你逃不掉了。”贺辛止毫不掩饰地勾起唇角,如捕猎的虎狮般凝望着她,惹她脸上抹上一阵绯红。
她怎么感觉他要——图谋不轨?
“你别这样……我还不太习惯。”池妧羞于面对他的不加掩饰,心跳如擂。
“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原是豺狼之身,教她如何是好?
“那夫人喜欢‘伪君子’还是‘真小人’?我都可以。”他单手支着脑袋,悠闲地斜倚在案前,一脸玩世不恭,“或者你喜欢换着玩?”
这是什么狼虎之词!
她以为她行走江湖多年,撩拨过汉子,调戏过妇女,也算放得开,哪承想还有比她更放浪的人!
“不要脸……”池妧小声嘟囔着,一张粉嫩的脸烫成了熟虾色。
“要脸就做不成山贼头子了,你得习惯。”他大掌一扬,将她揽到膝上,轻松得跟在池塘网鱼似的,埋首就要将她“啃”个精光。
唇齿纠缠,衣衫滑肩,夫君盛情难却,今夜注定别有旖旎景致。
恰在此时,有什么从池妧身上掉落,贺辛止一看皱眉:是个勺子?
这木勺约比汤匙要大一些,细看柄上划痕,似有笑脸,雕法粗糙,绝非寻常的食膳之器。
谁会随身带个勺子?
“藏的什么?”他捡起木勺,向她求证。
池妧这才想起贺劳止交托之物。
事实上,这玩意不好藏,掉出来好几回了,若非山上之事“惊天动地”,她也不会将它抛诸脑后。
“噢对,这是劳劳给你的,他还让你早点回家。”提起“回家”一事,池妧不免有些伤感,长睫半垂。
说到底,他还是因为她丢了“二少”的身份,有家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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