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蕊娘领着柳如枝进来了，几日不见，母女二人的变化有些大，祈岁几日前见过柳如枝，清晖堂中的女子丝毫没有当日的狼狈。
却不料今日见到蕊娘，竟是更胜一筹。
就连吴氏也微微眯了眯眼，不为别的，蕊娘和郑氏那个狐媚子在某些方面竟如出一辙。
昔日老太太那里，蕊娘羸弱不堪，又穿得那样朴素，根本没有一丝美感可言，可如今的蕊娘，受到了谢府的照拂，周身的气度随之一变，瞧着到真是个美人。
身姿饱满，环肥燕瘦。
但与郑氏微微有些不同的是，风尘气浓重，郑氏自诩是世家出身，平日总带着几分出尘的高傲，可蕊娘不同，她本就出身贫寒人家，自然没有目下无尘的气质。
她走上前微微一屈膝，笑意盈盈道：“妾身给夫人，五小姐请安。”
一旁的柳如枝也随着一起行礼。
纵然吴氏有些烦闷，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她淡淡道：“起来吧。”
下人递来一方圆木凳子，蕊娘也不推脱，在一旁坐了下来。
她先是热切的关怀了谢夫人的身体，而后又从身后拿出事先准备的东西，温声道：“早就听闻夫人患有头风，这是妾身自己调的香料，可以使人清神净气，还请夫人笑纳。”
吴氏淡淡瞥了眼那小小瓶子中装着的东西，朝一旁使了个眼色，吴嬷嬷上前收下了。
她唇角微微扯道：“有劳你费心了。”
蕊娘连忙道：“不算多大的事情，只要夫人您身体康健，妾身也就放心了。”
这话说的让吴氏舒心，她态度也不由对蕊娘好了起来，又想到她是老太太的亲戚，虽然身份低微，可终究也是谢府的客人。
思及此，吴氏拍了拍祈岁的手背，温和道：“那边妆奁处的暖木匣子里有一串红玉玛瑙，你去取一下。”
祈岁依言走过去，而后递到了谢夫人手中。
吴氏看了蕊娘一眼，而后脸上堆起笑容，道：“这是当年我出嫁时，家中人相赠，如今我将它赠予你，也是一点薄意。”
蕊娘连忙伸手接过，“多谢夫人厚爱。”
祈岁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蕊娘出身贫寒，这辈子或许都不曾见过如此贵重的东西，她双手捧着那串玛瑙，眉眼里竟是藏不住的笑意。
吴氏眼眸深处闪过写不屑。
到底是贫苦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
二人又不轻不重寒暄了片刻，蕊娘才起身告辞，她一走，陈氏索性就懒得伪装了。
蕊娘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随便客套应付两句就过去了。
真正让她烦心的，还是梧桐院那里。
而这边，蕊娘和柳如枝走出门口，也变了神色，柳如枝紧紧拉住母亲的衣袖，不明白为何今日母亲要来讨好谢夫人。
虽然她们是寄人篱下，可府中人看着老太太的面子也不会轻易怠慢了她们。
讨好谢夫人在她看来有些多此一举了。
“枝儿，你不明白，要想在这府中住的长久，光靠老太太可是不够的。”蕊娘语重心长道。
柳如枝还是有些不解，她当然知道光靠老太太不行，可是谢夫人如今自顾无暇，她又能做什么。
蕊娘轻轻笑了几下，“当然也不能依靠谢夫人，这只是让她对我放松警惕罢了，真正要讨好的人，还得是家主。”
“母亲是要？”柳如枝大惊，纵然已经想到了那一幕，还是让她有些怔愣。
蕊娘眸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坚定，而后将刚刚得的玛瑙拿出来，交给柳如枝，“将它去当了吧，置换几身衣裳。”
柳如枝点点头，她此刻也顾不得母亲要做什么了，忍不住拿着玛瑙朝着谢府外走去。
蕊娘拂了拂额前的碎发，整理了一下裙摆，而后才慢悠悠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祈岁回到了弄玉堂，谢夫人服过药后便休息了，她得空了就回来了。
桌案上的祭文仍旧摆放在那里，祈岁走上前去，垂眸扫视了几眼。
玉氏的祭日在府中好像是忌讳，没有人敢提，就连方才她若有如无试探谢夫人，都被她三言两语搪塞了过去。
她眨了眨眼睛，唤道：“春桃。”
“将这些送去含雪阁。”
春桃虽然心下有些疑惑，可还是照做了。
等春桃一离开，祈岁才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她攥紧了手心，微微有些紧张。
不知道谢竹昭会是什么反应。
她是真心想为他做些什么的。
春桃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大公子不在府中，奴婢将它交给了周总管。”
祈岁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晚间时候，谢竹昭才回到了府中，最近御史台的事情虽然不算很多，但经过上次禁军动乱的事情后，留下了一堆烂摊子需要他去收拾。
他捏了捏眉心，眼眸中带着深深的疲倦。
他解下鹤氅，随手交给了周信，而后从容走近书房，一抬眸，就看到了桌案前摆放着的祭文。
纸上的字迹小巧娟秀，比昔日进步了不少。
谢竹昭眼眸微微变了下，而后转头，泠泠的声音如细碎的雪花般，“解释一下。”
周信连忙道：“这是下午弄玉堂那边送过来的。”他悄悄打量了一眼谢竹昭的神情，并未察觉到不对劲，而后又紧接着道：“公子莫怪，五小姐是初次来到府上，不清楚您的规矩也是正常的。”
谢竹昭没说话，他的眼眸淡淡落在那张宣纸上，一言不发走过去。
他的面容被灯火映照，有些晦暗不明。
指尖轻轻抚上宣纸的边缘，而后又漫不经心拿起来看了两眼。
脑海中第一个想法便是，这次比上次进步多了，虽然字迹仍旧是原来的那样，却已经没有错别字了。
周信在一旁小心翼翼打量谢竹昭的神情，并未见公子动怒，他心下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天知道，下午看见春桃捧着这些东西进来的时候，他是多么惊讶。
且不说当年大夫人的死有隐情，这么多年谢府没人敢提。
五小姐堂而皇之送来祭文，尤其挑着这两天，虽然是出于好意，但实在有些冒失了些。
万一公子看到这个被勾起伤心事呢，这么多年了，他从未见公子祭拜过夫人。
谢竹昭神色自若的将祭文递给周信，淡淡道：“拿去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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