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二皇子府的那场大火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时间说长不长,红楼也就又更了两回,却也实在算不得短,曾经如日中天的二殿下和小郡主,如今已再无人提起。
可范闲却时常想到这两个人,在范无救仇恨的目光中、在若若临摹的字帖上,他已经好几次赴约参加宴席,却盯着桌上的葡萄蓦然出神。
明明当日死的是那两个人,范闲却感觉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也跟着他们一起死了。
活力从躯体剥离,疲惫拖着他无法大步前行。
众人皆贺他如今最得帝心,可谓权倾朝野,他只得苦笑,然后默不作声。
也许是大东山的刺杀刺激到了庆帝,这些日子他的行事作风愈发狂悖,可以说是令人费解,前几日还要都察院抹去一切林嫣儿存在的痕迹。
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他可以销毁林嫣儿在宗室的玉碟,可以让宫人从此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可以将那年春闱榜上“李姰”虚构成一个寒门骄子。
但哪怕他是权势滔天的皇帝也涂改不掉她的功绩,天下士子皆临摹她的墨笔,士农工商身上所穿的棉纱出自她的文曲坊,江北百姓受她恩惠。庆帝可修改文字的记载,却消不掉天下人对她的记忆。
即使过去十年、二十年,她的名字依旧会被人们铭记。
她不是天边一闪而过的璀璨流星,她是荒野里熄不灭的野火。
这样的认知使庆帝更为恼怒,于是迫切地想要再操纵些什么。
他提拔了贺宗纬,用来制衡范闲。
看着朝堂再次掀起风波,庆帝倍感安心,似乎只有这些人将矛头对准彼此,便不会对他造成威胁。
庆帝喜欢站在幕后,操控别人互相敌对,打得奄奄一息,他享受这种掌控全局,将所有人制作成傀儡的快乐,这让他很有安全感和成就感。
凭心而论,贺宗纬的手段并不高明,但他足够下作,瞅准范闲的那点子清高下手,让他恶心。
就像是癞蛤蟆牢牢趴上了鞋面,范闲知道自己应该将它捉下去,但又不想用手触碰,只好单腿站立,试图将它甩掉,可他扒得那样紧,最后不但甩不下去,还会让自己重心不稳。
范闲感觉自己是被庆帝赶进盆中的蛊,而他的对手却是只癞蛤蟆,他实在是不想和一只癞蛤蟆去撕咬,可对方却一再挑衅,甚至还想将主意打在若若身上,而庆帝对此不置可否。
范闲真的快要疯了,站在镜子面前抬眼,却发现刚来京都时的无畏跳脱已经荡然无存,取代这些的是疲惫和阴鸷,眼底的戾气几乎要化为实质穿透镜面。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亦或是被李承泽的怨灵给夺了舍。
他开始练字,如每一个读书人那样,临摹林嫣儿的行书,然而依旧无法获得内心的宁静,范闲来到这个世界太久,在幼时拒绝学习这些古人的事物,因为他打心眼儿里看不上这些落后腐朽的东西,于是那一手上不得台面的字体便定了型,若想要改变,就得像纠正长歪的骨头一样,将其再次打断。
又一个大雪天,范闲拎着个包袱去了李承泽坟前。他自己也摸不清头脑,为什么在人生前恨不得他早些死了,而看着他真死在自己眼前,反而又消弭了恨意。大抵是对手只有在埋入地底,化为黄土一捧时,才能让人去怀念。
白雪茫茫,迷糊了范闲的视线,范闲被风吹得眯起眼,才看到那两座紧挨着的坟堆前盘腿坐着个红色的身影。
他探身再走近,发现是叶灵儿,寒风都吹不走她一身浓烈的酒气。
“怎么是你?”范闲有些惊讶。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叶灵儿回一句,然后回答范闲的疑问“我来看皇后娘娘,顺便也看看别的故人。”
“我还以为你是来看太子的,你不是他未婚妻么。”范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向旁边看去,不远处便是太子皇后和李云睿的埋骨之地,他有些感慨,这一家子生前斗得死去活来,死后却也算是整整齐齐,连埋都埋在一块儿。
“就一个名头,我对太子又没什么感情,他还曾想杀我,别说是来看他,没刨了他的坟已经算好的了。”
“而皇后娘娘……宫变那日,是她让身边的人护我出宫,让我免于被御林军视为乱党斩首用于震慑我爹,我虽不知为何,但她对我有恩,我感激她。”
范闲在李承泽和林嫣儿坟前蹲下,从包袱里掏出两个小碟,一个盛葡萄,一个盛荔枝。
听叶灵儿提到宫变,不由又叹“谁能想得到你爹居然会倒戈,他竟一直衷心于陛下。”
“是啊。”叶灵儿自嘲道“亲生女儿还在宫中,他居然会和陛下一起演出戏,助太子造反,那一夜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危机四伏了。”
“忠于陛下的,视我为贼党,忠于太子的,在我爹倒戈之后,又视我为叛徒之女。我简直里外不是人,他就没有想过我还能活下来,当我浑身是血地踉跄回到家中,看到他在哭呢。”
范闲沉默地看着她,然后伸手去剥一颗荔枝。这些荔枝是从南方一路快马加鞭运到的大雪纷飞的京都的。他曾经看不惯李承泽的骄奢淫逸,但如今自己被庆帝操控在手底,大把银子花出去后,居然从其中品尝到几分报复的快感。
他似乎理解了李承泽骄奢淫逸的理由:反正债多了不愁,手底下那么多人命,奢靡又算得了什么?活着的每一日都如履薄冰,那倒不如怎么痛快怎么来。
“我听叶将军说你最近不怎么回家,你似乎在刻意避开家人。”他咽下荔枝,觉得不甜,于是又去吃葡萄。
“对,他补偿我一处宅院,说是大哥要他都没舍得给,我这些天就住在那处宅院,整日醉酒,谁都不想见。”叶灵儿像是喝多了,吃吃笑起来“他可对我真好啊,竟然把我放在大哥之前。”
猝不及防地,她语气中的笑意消失,面无表情“可那也只是出处宅院。”
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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