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叶流云见面的第二天,李承泽和林嫣儿就启程去了江北。
随行的只有谢必安。青玉被林嫣儿留在了江南,桑文和锦绣昨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生意谈了下来,但这世道女子本就处境艰难,更不用说做生意了,所以林嫣儿留下青玉为她们保驾护航。
为赶时间,这次走的是旱路。在赶路的间隙,林嫣儿暗暗庆幸,幸好之前就让杨万里他们用船将流落江南的灾民送回了江北,要是步行,恐怕不等这些灾民回到家乡,就得死上一部分。
可即使路程艰辛,二人来到江北也就只休息了一天,然后便投入到忙碌的救灾之中。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她们几乎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巡视,查看当地的灾民救济和灾后重建情况,并且去哪个地方完全没有规律,让这些当官的人人自危,根本就没胆子去贪。
除却这些,就连决堤河道林嫣儿也要亲自查看,观察河水流向和泥沙沉淀情况。
得到的数据越多,她便越是胸有成竹。晚上在烛火前给庆帝写信,将江北的情况事无巨细地交代。
她知道,修建河堤的治水办法绝对可行,一旦此工程完成,功既在当下,也千秋。并且她都将其他事情也为庆帝考虑好了。
没有人力?没关系,这不是有的是家乡田地被洪水淹没的灾民吗?给他们发工钱俢河堤,让他们凭劳动吃饱,岂不比让这些青壮每日去和妇孺一起领粥汤更好?
计划需要炸掉招摇山一角使水流分向江东,没有那么多炸药?也没关系,招摇山山体以岩石为主,可以利用热胀冷缩,先用大火煅烧,再泼以冷水,一切便能迎刃而解。
这个计划可以说是完美的,唯一的不足便是国库空虚。但庆帝真的会甘心吗?将这么大的功绩拱手让人?他可没那么大度。
林嫣儿想了想,觉得史阐立暂时还不能变成明棋,便给他的任务稍微变了点,让他写信给当时的会试第四名秦昶之。
秦昶之善交友,跟这些科举同年交情都不错,不单是史阐立,就连被破格录取的贺宗纬都常去他家做客。史阐立在信中大赞特赞范闲藏富于民的打算是庆国之幸。
而秦昶之读信时,贺宗纬恰巧前来拜访,好巧不巧,贺宗纬如今正在都察院任职,于是第二天,参范闲的折子就被摆到了庆帝的御案前。
史阐立做错什么了吗?他只是和好友赞美了一下自己的上司小范大人,并不算背刺。这个举动有什么很坏的后果吗?三大坊的秘密早在信传到京都前就被范闲散播出去了,藏富于民依旧在进行中,并且江北的水患从此也能得到解决,不但如此,他还做到了忠君,不令君王受到蒙蔽。
小节、大义、利民、忠君,他样样无愧。
就连范闲也不能说他个不是,只能自认倒霉。
当地郡守就每天早上看小郡主施施然跨出大门,随手在门口的花丛中摘下三枚叶子,往天上一抛,再看着落下的叶子念念有词,然后欢欢喜喜地挽上二皇子的手臂,宣布今日去哪个村子。
他一开始是震惊的,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这两位的做派,虽然看起来神神叨叨的,但他们办事还真不含糊,管他用什么方法呢,结果是好的就行。
庆帝批准修建堤坝的旨意下来后,郡守更是心悦诚服,都想给这两个祖宗供起来,作为一方父母官,他也是有些才能的,自然知道这样的工程功在千秋,这简直就是白送来的政绩。
“郡主,今日去哪里巡查啊?”这日树叶一落地,郡守和县令便上前问。
林嫣儿盯着地面,吐出两个字“楚乡。”
可往日她一宣布答案便立刻让人去备马的县令却僵住了,没有立刻出声。
“怎么了?”李承泽也察觉到县令的古怪,双手抱臂问一句“难道这楚乡有什么不一样?”
“还是说,它被水淹了?”李承泽打开手里的地图“楚乡在招摇山脚,地势不算太低,前日去的赵家村都退了水,没道理它还淹着啊。”
“没…没什么。”县令故作轻松地摆手“这地方虽然之前被淹过,但早就退水了,就是……当地百姓死伤大半,现在估计没什么人了,殿下郡主不如换一处?”
“不必。”林嫣儿微微仰头,眉心李承泽为她点上的一枚朱砂在晨曦暖阳中熠熠生辉,极具神性,也极令人信服“天意今日选择了楚乡,还是莫要逆天而为的好。”
“那……下官多去叫几个护卫吧。”郡守和县令苦着脸走了。
“似乎有古怪。”李承泽低头贴近林嫣儿的耳朵说道“把谢必安和范无救都带上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嫣儿点头,若有所思
楚乡是个小村庄,就算贪墨赈灾粮也扣不出几个子儿,难道是当地民风彪悍,不受开化,所以县令才不愿提及?
骑马赶过去的路上,林嫣儿便一路思索不停。可直到她到达楚乡,也未发现什么异常。
这似乎真就只是个很普通的小村落,灰扑扑的,破败的房屋门板上还能看出曾经被水淹没的痕迹,再被这些日子的太阳一晒,表皮便纷纷爆开,只需一阵风吹过,就化为灰尘涅粉簌簌落下又消失不见。
县令说得没错,这个村子里剩下的人的确很少,赈灾粮是按人头发放,可出来领粮的人稀稀拉拉只有不到二十人,且大多是男人,眼神麻木瑟缩,只有五个女人,至于孩子,更是一个都没有,可见当时洪水来时的突然,叫人措手不及,莫名其妙在睡梦中就丧了命。
“菩萨,菩萨救我,求菩萨赐我块肉吧!”变故发生的猝不及防,一个男人突然从领粮的灾民之中跑出来,直冲林嫣儿而去,幸好范无救眼疾手快一个石子打中他的腿窝,他才趴倒无法靠近。
可即使被县令带过来的侍卫五花大绑起来,这男人仍在地上蠕动着想要上前,口中不停哀求“肉,我要肉。”
“这是怎么回事?”李承泽挡在林嫣儿面前,拧着眉问县令。
如今条件艰难,别说是灾民,就连这些赈灾的官员都吃不上肉。而他与表妹这些天与各级官员吃的都一样,上哪儿找肉去?
“这个人失心疯了!”县令打着哆嗦“下官这就让人将他拉下去。”
“等等!”林嫣儿目光沉沉地盯着被绑起来的男人,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赈灾的那么多官员,这人独独前来乞求站在角落的自己,为什呢?她与旁人有什么不同?
且这人似癫似狂,言语怪异,但他刚刚望向她的眼神,虽然狂热却并无淫邪,更多的像是在看……
对!肉!
这眼神是食欲,他将她看做一块香喷喷可以下肚的肉!
“你想要什么肉?”林嫣儿从李承泽身后踱步出来,站在那男人面前,却又隔着几步,让他怎么都够不到。
“菩萨。”男人怔怔盯着她额上的朱砂,努力伸着脖子想靠的再近些“菩萨肉一定能救我!只要吃了菩萨肉,我的病一定能好。”
县令汗都下来了,想让人堵住男人的嘴,却被李承泽一个冰冷的眼神控住动作,他不敢说话了。
“哦?你怎么知道菩萨肉能治你的病?”林嫣儿语气淡淡,无悲无喜,却更似神佛。
“天师,天师说的,天师不会有错。”男人的半张脸不由自主地剧烈抽动起来,活像恶鬼附了身,急于与他争夺这具身体,嗓音嘶哑粗糙“都是那些祭品害我,她们不心甘情愿,身体里有怨气,我吃了她的凝聚这怨气的血肉,所以头痛欲裂。”
“只有菩萨能化解这怨念。”
事情已经清楚了。
林嫣儿转身,望向县令,县令立刻跪地“郡主恕罪,殿下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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