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春寒带雨。
原本门庭若市的尚书令府近日格外清净,穿着浅绿色窄袖衫的侍女们拖着托盘穿过曲廊,细碎的脚步声和着细雨,簌簌作响。
江南多雨,天气总是雾蒙蒙的,窗边的那株胭脂色垂丝海棠刚刚吐了花蕊就遇上这场急雨。
谢清意百无聊赖地侧身坐在窗前的小塌上,上半身微微伏在窗框上伸出手去抓被风卷过来的花瓣。
一截皓腕从窗口探出来,指尖染着微粉的蔻丹,纤纤玉指,琼枝玉砌。
这是谢清意穿来的第三年。
三年前在现代卷个不停,终于把生命给卷到了尽头,谢清意再一睁眼成了异世的一位深闺小姐,当朝尚书令谢述的独女。
削葱般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弄着手中的几片花瓣,谢清意定定地看着无边雨幕,有些恍惚。
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侍女们端着精致讲究的早膳鱼贯而入,轻微的杯盏碰撞声打断了她的失神,谢清意回头轻瞥了一眼今天的菜色。
荸荠莲叶汤,汆银鱼,玉兰肉片,什锦鸡丝,酱瓜丁配碧梗米粥,一小碗羊肉餺饦还冒着热气,还有一叠刚做的酥饼上面缀着几颗芝麻,香气逼人。
不知道这样养尊处优的好日子……还能过多久。
连月手脚利落地上前绞了温热的帕子,递到谢清意手边,柔声劝道:“春寒料峭,小姐坐在窗边当心受了风,不如先喝碗热汤暖暖。”
谢清意抬手接过帕子点点头,懒懒起身向桌案前走去,连月一时间看得有些失神。
刚刚二八年华的谢清意面容尚且有些稚嫩,雪腮边还带着些软肉,乌黑浓密的发丝只松松地盘了个随云髻挽在一侧,眉如新月,朱唇皓齿。
明明是一派清丽娇憨的长相,但那双清凌凌的凤眸轻轻一瞥,却又难以接近,让人不敢亵渎,宛若一朵精贵骄矜的照水白牡丹。
谢清意擦完手轻声吩咐道:“饭后将昨天看的账本子拿来,你再派人悄悄去打听打听城西那几家铺子的生意到底如何。”
连月赶紧回神,上前接过帕子。
刚接手掌家事务,却发现账本上每年都会因经营不善有一大笔款项亏损,谢清意难免生疑,微微蹙眉又补充道:“寻几名机灵又面生的外院小厮,守在铺子附近,分别记下一天来客多少。”
一边布菜,一边仔细记下了小姐的吩咐,连月点头称是。
餐罢,还没来得及放下筷子,守院门的小丫鬟金谷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连月皱了皱眉,肃着脸就要想上前训斥她做事莽撞,没规没矩地惊扰小姐用早膳。
金谷一抬头已经哭花了脸,眼泪鼻涕一把,哭道:“小姐!刚刚宫里来了一队禁军,把前后府门都围了,出去采买的小厮也被拦了回来,一闯进来就到前院要搜家,偏偏大人下朝至今未归,现下该怎么办啊……”
谢清意越听越心惊,止不住眼前一黑,悬在头上的利剑终于是要落下来了。
侍女们乱哄哄地,连一向稳重的连月都慌了神,有几个年龄小的小丫鬟已经哭了起来,一屋子的人都看向谢清意等她拿主意。
低低的啼哭声惹得谢清意心烦意乱,低声呵斥:“慌什么,现如今是禁军搜查,又不是大理寺拿人,搜不到东西就自去了。”
深呼了口气稳住心神,现在来的是禁军,也没有一进来就直接抓人,而是重在搜查,心里微微有了些底。
谢清意转身走到妆台前取了个小匣子递给连月,嘱咐道:“把这盒金锞子拿下去给大家分了,动作快点,别贪多,都机灵点藏严实了。”
想了想还是把话说开,“日后府上若真出了事,你们就拿这些打点打点,也好各自寻个好去处,算是全了主仆一场的情分。”
连月接过匣子,已经是泪流满面,期期艾艾:“小姐......”
顾不上和涕泗交加的侍女们抱头痛哭,谢清意挥挥手打断连月未尽的话,将她们都赶了出去。
倘若真的出了事,侍女小厮们也是重新被卖到其它府上为奴,碰上家风正的人家也是一样过活。
可作为官员家眷,等着她的只有流放,充入掖庭或是做官妓,她自己才是真的大难临头,哪里还顾得上心疼别人。
搜家也是先搜前院的书房和谢述的卧房,谢府一共四进,谢清意的院子在最深处,离禁军过来还有些时间。
谢清意提起裙摆疾步向床榻前走去,风吹起床前的帘幔扬在了她的脸上,原本名贵的纱幔现在不长眼色的乱飘惹得人一肚子火气。
谢清意伸出胳膊一把将其拂开,甩到一边,轻容纱却勾到了头上的金步摇扯得她头皮一痛,发丝松散下来也顾不上整理钗环了。
双膝跪在脚榻上,谢清意双手用力把床板一侧的暗格撬开,里面放着一个信封和一个锦囊。是一月前先帝驾崩后谢述悄悄交给她的,嘱咐她务必收好,不到危急时刻不能打开。
现在想来,恐怕那时谢述就早已经预料到今日之祸,在给谢清意准备退路了。
顾不得细看里面是什么,谢清意将这两样东西全藏到衣袖里,却又觉得还不够保险,双手急急忙忙扯开自己腰间的系带,把这两样东西揣到胸口,塞进了肚兜里方觉得踏实一点。
做完这些谢清意整了整衣服,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硬是揉得眼眶通红。
随着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眨眼间,禁军统领凌介已经带着人穿过了小院的雕花门走到了谢清意房门前。
为首的男子停下脚步抬了下手示意,身后跟着的几人便分别进了旁边的几间侧室搜查。
凌介穿着一身甲胄,看起来不过刚刚二十出头,板着张脸冷硬极了,手里提着把未入鞘的长剑,寒光凛凛,像是个要来讨命的煞星。
他伸手轻敲两下房门,并未直接带人强闯进去,毕竟朝廷还未定罪,二品大员的女眷还是得给上几分薄面。
“谢小姐,打扰了”,说罢也不等人回应就一把推开了门。
谢清意的卧房熏着暖香,里面精致的摆件无一不是名贵非常,就连外面一尺难求,烟雾一般的轻容纱在这里竟然也只是用做帘幔。
冷硬的金属碰撞声与处处柔软精致的女儿家闺房格格不入,凌介刚绕过屏风就看见谢清意慌乱转过身来,面色苍白,钗环散乱。
眼眶微红噙着泪水似落不落,怯怯地抬眼望向他,像是被野蛮的闯入者惊吓到的幼兽。
谢清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少说少错,敌不动我不动。
凌介只看了她一眼就垂下眼帘,归剑入鞘,随即抬手亮出了块令牌,语气冷硬让人生怵:“翊卫校尉凌介奉旨搜查谢府,谢小姐,得罪了。”
新帝让禁军大张旗鼓地围了重臣的家,把谢述的脸面踩在脚下,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拿清算谢家来立威了。
只是到底是以什么名头降罪谢家,谢清意一无所知,只能指望从这个傻大个嘴里套出点信息。
从隔壁突然传来纷杂的搜家器物碰撞声吓得谢清意双肩微颤,却又鼓起勇气一般上前走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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