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被薄雾覆上轻纱,老人一手提着木桶,一手拿着木瓢,一瓢一瓢轻轻洒向枇杷树根下。
才二月初,枝头上已抽出新绿,仿佛一片片翡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有个枝头上,枇杷花已悄然绽放,沐浴在月光下,洁白如雪,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一如他的妻。在那片清冷广袤的青藏高原上,她穿着一袭紫色长裙,灵动得如翩跹的蝴蝶。那肤色洁白如雪,发间飘着淡淡的香气。
年轻的自己醉倒在满月之下。
妻随着复员的男人回到沿海,从头打拼。他肯吃苦,任怨耐劳;而她聪慧过人,一如他的明灯。
同行了一年又一年。当不再年轻的男人幻想着一辈子就与她携手白头时,妻却离他而去。
襁褓里初生的孩子,与妻一样有一双漆黑而明亮的眼睛。如同初见那一晚,青藏高原上的星。
……
2015年已过了二月立春,乍暖还寒,不到10度的气温,配上南粤这湿冷湿冷的气候,何耀祖这把几十年来早就适应了京城供暖的老骨头真有点受不了。但今天可不一样。
他已经十来年没回过家乡了,这次回乡,一是为了祭祖,二是见见自家的后辈们,三也定是要拜访一下老友。
这不,自家的事情一结,他们的车队就往隔壁县城开过去,那里是他早年并肩共事的好友——唐万里的家乡。今天,他也带上唐家老小回来祭祖。
在大城市这个事儿那个应酬的,干脆就在这里聚聚,哥俩反而能安静说个话。
何家的车队开进村子里时,村民们刚准备放礼炮却发现,车不对!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村长过来了点头哈腰解释了几句才知道,唐家人还没到呢!
幸好他的唐老弟也没让他等太久,村长向这位京城来的大人物没汇报两句呢,听到村口的欢迎炮响了起来,唐家的车队就开进村了。
前面一辆无法不吸引人注目的车里,坐着的正是许久未见的好友唐万里。两个从参军时就认识的、现在都已七八十岁的老人,又是十几年未见,先是矜持地握了握手,又互相在手上加重了力道晃了晃,相视一笑,张开双臂抱着对方,最后竟像孩童一样,笑着想抱起对方较量力气呢!惹得陪同何老出行的市府秘书长何瑶、以及唐万里的多年的老助手方源一阵紧张,赶紧陪着笑把两位老头子分开。
唐万里得意得拉过与他同车到达的唐笑说:“我大孙女儿。”
和母亲一样娇小玲珑的唐笑,落落大方地问候了何爷爷,又一一向何家各位打了招呼。
这边何瑶向何耀祖介绍道:“唐家大小姐可了不得,17岁开始在英国剑桥大学留学,期间还做了两年的英国首相的经济顾问呢,多了不起!”
唐笑连忙解释道:“何秘书长这折煞我也!也就是在首相办公室的经济顾问的手下,帮着做数据分析这些事儿而已。”
何瑶说:“大小姐过谦了!你叫我瑶姐就好了,大家亲热些!”她和何东何西等人喊何耀祖是堂叔,她自己还是正处级干部,现在却让唐万里的孙辈喊她姐,这自降身份得有点那个。唐笑连忙低头连连说“不敢”。
第二辆车上坐着的是唐氏集团现任总裁唐山海,以及太太归秀兰,下车后大家又是一阵寒喧。
“你的宝贝孙子呢,不带过来见见?”何耀祖问。
归秀兰连忙回答:“不敢劳何老挂念,男孩们不懂事,起得晚,在后面跟着过来了。”
这时一台面包车开过来停在远一点的地方,下来了两个中年保姆。归秀兰一见到她们就喊:“怎么回事,少爷怎么还没来!”其中有个尖嘴的阿姨回答道:“二少爷一早就起来准备了,就三少爷!起得又晚又磨磨蹭蹭的。”
另一个方脸的高大的阿姨说:“你昨天是怎么告诉三少爷的?说迟一点去也没事,含含糊糊的!还敢说三少爷磨蹭,他起床早饭都没吃洗了把脸就走了……”
“那你不会自己问刘管家吗?赖我没说清楚!”两人很没规矩地当众吵了起来。
“老吴!二少爷吃早饭了没?”归秀兰紧张地问。
尖嘴的老吴立即赔上笑脸答道:“吃过了,太太放心!”
“好生伺候的,小心我剥你的皮!”归秀兰瞪了她一眼。
这时一台黑色豪车才姗姗来迟。
村民们都已经等了许久。早就听说以前村东头这万里家、早年当了兵、回来娶了位新疆姑娘,又发了迹,后来生了儿子生了孙子。而两位小孙子,长得可都是俊美异常,既漂亮又有才华。大家都忍不住伸长脖子想看看这两位传说中的豪门贵公子。
两个保姆赶快小跑过去帮少爷们打开车门。
首先从左侧下来的是唐天。他从车里一跃而出,伸了个大懒腰深呼了一口气。他的头发变得更长了,在头上已经能扎起一个高马尾,头颅高昂着,脸庞虽瘦却红润,两道眉毛上挑,凤眼朱唇。纯黑色的羊绒长大衣没有扣扣子,被风一吹像斗篷一样张扬开来,下身搭配灰色的运动裤和白色高帮运动鞋,活力十足。他一边走向自己的父母、一边对着周围的人礼貌地挥手说着“大家好,久等了”。
人群们看这位少年,眼光不由得被他的精神气儿吸引过去,虽然是唐家的小辈,却不断有人大喊:“二少爷好!”
刚才的方脸大块头阿姨拉开了右边的车门,车里的少年没有立即下车,而是等阿姨靠近,一只手护着车顶,另一只手伸向他,他才扶着阿姨的手,慢悠悠地下了车。看着是短发的他,微微自然卷的发荫却长得盖过眉毛,再加上这有点傲慢的少爷作派,看得搞了一辈子教育的何耀祖心里啧了一声。他身上穿着件厚厚的浅灰色短毛呢外套,钮扣扣得严严实实,倒是下身穿的黑色直筒休闲裤和短靴,显得腿很长。身边的阿姨摸了摸他的手,从提包里掏出条浅灰格子围巾又给他围了两圈,几乎把他的整个脸都藏了起来。他没有看人群,径直走向爷爷的方向。
这边厢,唐天已经跟何家各位打过招呼了,又对着慢腾腾走来的弟弟喊道:“小晔,快过来!”
等到唐晔站在唐天身边,何老才发现,这老三比自己的哥哥还要高一点。他的小脸从围巾里抬出来时,下颌线清晰流畅得几乎没有折角,高挺的鼻子,立体的嘴唇颜色偏深,缺乏血色的白皮肤更显得眼窝深陷,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之前就在哪见过这孩子。
唐晔向何家众人深深地点了个头,简单地说了句:“你们好!”声音柔软却清清冷冷。
他抬起头看向何家各位叔伯时,眼里闪现了一道光芒:“何院长,您好!我是唐晔,上次何嘉南生日在您家见过一面。您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我们家电视天天在重播你们比赛的视频呢!你可真是小儿的良师益友!”何西笑着说。
唐晔颔首,小声地说了句“过奖”,便不再说话。
唐天说:“原来您是何嘉南的爸爸呀?他今天怎么没一起来呀?”
唐晔柔柔地说:“那你不问问何馆长,柏文哥哥为啥不来。”
“啊?刚才真是失敬了!前天我们四个才一起去玩来着,也没见他们说起。”唐天大大方方笑着向两位长辈再次致意。
提到何西的儿子,何爷爷才想起这男孩是谁,就是上个月在沪城举行的全国中学物理联赛总决赛金奖获得者、南粤省实中学的四人小组中的另一名初一男生。在获奖队伍中,他们是唯一的一支有两名初一学生的队伍!
“你就是那个和何西的儿子一起获奖的那个孩子吧?”何耀祖说,“何爷爷我虽然没有到现场,但全部这些成绩,何爷爷我都看过了,你们很棒,做得很好!”作为教育界首脑,他对这个外表看起来有点阴郁的孩子开始改观了。
唐晔听他也提到何嘉南,表情轻松了一些,礼貌答道:“是指导老师及师兄们的好创意和深入计划,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任务。”
“你这一说就太过谦虚了,特别是最后一场机器人展示,你可是大显身手啊!”何西真心地感叹道。
何爷爷一边吐槽着老兄弟:“唐老弟,这孩子长得不像是你家的啊?!”一边走近唐晔一步,想拍拍这孩子的肩膀。唐晔看到老人家准备拍向自己的宽厚大手,脸色一沉,向另一边一闪身避开了。何爷爷的手停了下来,场面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唐万里却有点得意地嘲讽自己老哥哥:“嘿,谁叫你说他不是我家娃?!活该!”
这时村长过来提醒唐家众人,吉时已到,该进祠堂了。
唐万里致意说,“老哥哥,失陪了,很快。等下我们坐下慢慢聊。”就带着儿子众人走上几级楼梯进到雕梁画栋、修筑气派的大屋。
唐晔向何老微微躬了躬身表示道歉,跟在姐姐哥哥身后也向祠堂走去。上了几级台阶,他突然停下来,转过侧脸,直直地看着何老的眼睛说:“我爷爷说我是唐家的孩子,那我就是。”他的眼神扫过何老、何家众人,又扫过聚集在附近看热闹的村民们。
这时刚好吹来一阵风,把他的发荫吹开了一点。冬日里的和煦阳光直射进他的眼睛。何家众人一晃眼——他的眼珠,竟然是如深海般浓郁的墨蓝色!
唐万里的秘书方源领着何家众人,说着条件简陋招待不周,往早已布置好了的村里会堂的去休息喝茶。客人坐定,方源事忙,诚恳告了歉便走了出去张罗。
何瑶的八卦之魂早已高涨,巴不得唐家人都不在呢!这时何瑶看何耀祖皱眉喝了口茶,便凑到何耀祖身边说道,“叔,您可别跟那唐家那小孙子置气啊。小孩子家家没见识。”
何老不置可否地笑笑。几天时间接触下来,何老已经看穿这堂侄女,自己就能唱完一出大戏。
她又说:“这孩子啊,不一般。据说从小被唐万里关在他家大宅里不让他出去,也没上过学。”
“没上过学?这是怎么回事?”身为主管部门的前最高领导,何耀祖提高了音量。
“我跟您说啊,他原来是没有学籍的,等到去年二三月,快要小学升初中时,才找人托了关系去补办了学籍,然后就参加了我们四大名校的校招考试。据说啊,这个可怕了——四个学校的理科卷子他都是全部满分、包括附加题。你说他们家就算有钱到让一个学校漏题吧,怎么全部都漏?再说长子也没有满分的。怎么说呢,校招里的附加题部分甚至是高中知识水平的,如果真是自己做出来的,那挺吓人的这小孩。后来就去了四校中以理科闻名的省实中学。现在和何院长家公子是同班吧?”
何西不太看得起这个族姐何瑶的作派,但毕竟都是成年人了,还是客气地应和着,“是啊,据小儿说,除了这次竞赛,上一学期,大小考试这唐晔同学没有不满分甚至加分的。大家都是当堂做的卷子。而且,他们这次比赛的机器人程序,是他和另一个男孩在两个多星期就搞出来的!比同龄孩子不知厉害多少!”
“这样的孩子,没有上过一天学,却比上过学的孩子要聪明得多?我们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了?”何耀祖打趣自己。
何瑶没想到自己踩到马腿上,连忙找补:“呀,这倒不是唐家不给他上学,据说是,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病到出不了门的程度。”
“嗯哼!唐万里说的呀?”何耀祖不以为然,“在羊城这样的大城市连国家九年义务教育制度都没普及么?”
“这个,倒是听我儿子说过,他有心肺功能异常。说是见过他发病,根本呼吸不了。”何西解释到。
“是啊,看那孩子,脸白得可怕,又瘦成那样儿。肯定是有身体原因。”何瑶赶着给何耀祖顺毛。
“我倒觉得他皮肤白是白,是因为像白种人,感觉看他那五观,嘿,这样一说,何西,你不觉得他像个混血儿?”何东插了个嘴。他当然也从自己就读于知行的儿子何柏文那儿听他说过他在班里关系最好的同学唐天、以及唐天的弟弟又和侄子何嘉南在省实是好友这么巧的事儿,只是他也没见过这唐家两兄弟真人,现在见了两人,想起儿子对他们的描述,倒是串联起来了。
“何馆长,这个嘛,还真给你说中了。”何瑶更加神秘兮兮,“你看他,像是唐夫人生的?唐笑和唐天,都与自己妈有几分相像,这个老三嘛,与唐山海倒是有丁点儿像,但哪有一分归秀兰的影子?”
“这样一说还真的是。”
“这归秀兰有趣得很,重男轻女非常严重。自己早年生了个女儿,不过问。拼死拼了个儿子出来,宠得像命根儿一样,就想着凭着男丁继承唐家的一切。但现在看,儿子虽然也一表人才吧,但没看出之后有什么商业天赋,倒是女儿在老爷子和唐山海的教导下,年纪轻轻就显露出过人的商业头脑。再说这个老三,真的是被唐老爷子‘关’在家里的,连唐山海身边的人都说,唐总一年见不到他几次。你说他是男丁,还是脑瓜这么厉害的男丁吧,归秀兰不把他宠上天了?但你看看刚才她对老三那态度,连后妈都不如!”
“……”
“都是传闻,你们当故事听听。……据说好多年前,有个年轻外国女人,抱着个病得快死的小男孩去医院求人救命,医院勉为其难收治了吧,那外国女人却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只嚷着打一个电话就有人送钱来。但一天之后,情况真就变了:唐家去了人。各种检查各种测试都做了,唐山海亲自去守着那女人和孩子。但是嘛,传说其实唐山海也不知情。当时那医院盛传,唐家要求加急做DNA测试,进行比对的父系DNA,并不是从唐山海身上直接取的,而是他装在小瓶子里带过来的!”
何瑶喝了口茶,“他不但不是归秀兰的孩子,很大可能还不是唐山海的孩子,唐家老爷子又把他当成宝……这说明什么?很有可能他就是唐老爷子自己的种!以前唐老夫人就是维族人,传言唐老爷子找了个和故去的太太十分相似的外国女人,金屋藏娇有了娃……”
三个搞教科文出身的男人都低头不语。何瑶还在说,“唐老夫人去世二三十年了,唐万里军人出身,现在身体还硬朗得很,是吧?明明是自己儿子,却要把他当成孙子,这也真是造孽哟!”
没人答话。
所谓流言,说着说着自己就信了。
“不过,我以前听过另一个故事。……我大概知道,这个孩子的父母是谁了。”何耀祖一边捻着手指一边慢慢地说。
跪拜上香敬酒烧纸,再辟辟啪啪放完长长的鞭炮,很快祭祖仪式就完成了。
在老秘书方源的陪同下,唐万里走了村里布置一新的会客堂,一边陪着笑说老哥久等了,一边再与何耀祖分宾主坐好,举杯喝茶。这时,村里到处热闹、烧鞭炮、杀鸡宰猪,茶室里就这四位还呆得住。其他人、包括何东和何瑶都在村里到处转悠。
就在方源躬身在给何西倒茶时,听见何耀祖迫不及待地小声问唐万里:“你老实交待,这个老三,是谁的崽?”
何西不由得大吃一惊!忙装作没听到,低头喝了一口热茶。这老哥俩关系多好,这也太直接了吧!毕竟私生子这些事,不是这么容易说得出口吧……却马上又听到自家堂叔接着问:“是不是唐晚星的?”
唐晚星?是谁?
何耀祖深知唐老弟与发妻情深意重,绝不可能有所谓的第三者。当年他们在青海驻扎时,唐万里便与当地歌舞慰问团的一位美丽的异族姑娘情投意合。复员后,他首先便迎娶了她。维吾尔姑娘玛合玛丽毅然离开故土,随唐万里远赴南粤。几年后便育有大儿子唐山海,夫妻二人同心协力,共同创业,历经无数艰辛。时至今日,唐氏已稳占南方半壁江山。
而自古美人如名将,不使人间见白头。二十多年操劳,她身体状况并不太好,在四十多岁高产龄又突然怀孕。生二儿子唐晚星时,竟难产而死。
唐万里这一下并没马上答话。
“是吧?!”
唐万里收起笑容,认真看着自己几十年老哥哥的脸,正色回答道:“是。”
“晚星现在在哪?传闻不是说……”
“那一年,老张把他的尸体抬回来时,我看着他冰冻的尸体,看了他几乎一天一夜,他都没能活过来。他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而他当时的确做了那件事是不?确实是他,把那个女孩放跑了对不对?!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那么大好前程……那现在这个孩子,这副混血模样……是他和那女孩的?”
“……是。”唐万里眼神一转,又马上澄净。
“传闻中那女孩回到她的国内?”
“我不知道。”
“那这孩子是怎么来到你身边的?”
“是她自己养不活这孩子,送回给我的!当时她把4岁多的孩子送回来时,孩子已经病得离死不远了!我让她发誓与孩子断绝关系、绝不讨回这个孩子,我才同意让人救他的。”
“4岁多?他与何西儿子都是01年的……那是05、还是06年的事?”
唐万里的眼神再一转,他印象中那女孩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好像是……06年?“06年初。”他斟酌一下,答道。
何耀祖想了一下,“你跟孩子说过这事、说过他的亲妈没?”
“我怎么会让他知道自己有个这样的妈、这样乱七八糟的身世!他只需记住,自己是山海夫妇的儿子。”
“这话有人信吗,唐老弟,长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救了他,他就只是唐家的孩子。就算他妈以前是谁、现在是谁,也与他毫无关系。”
“4岁多,那孩子也记得事了吧?”
“他已经不记得了!”唐万里得意地哼笑了一声,说,“他被送回来时,年龄又小病得又重,醒过来啥都不记得了。”
停了一会儿,何耀祖又说:“还有,你把这样的一个孩子留在身边养大,不是坐实了晚星当年的事?……所以你才一直把他关在家里?”
唐万里哼笑一下,并不答话。
何耀祖觉得不可理喻:“你知不知道关于这孩子的身世,其实私下里传闻满天飞?连个保姆都敢暗戳戳搞他,你真以为他不知道?你看他的眼神!你以为孩子就不懂、不在意这些东西?”
“知道。他不需要在意。”
“你这又是为什么呀,想留他,又不护他……”
唐万里的笑容里带着丝丝冷漠:“他只要代替晚星好好活着就行。”
“他不是唐晚星的替身!……疯了你!哎!”
对于这一点,何耀祖绝对不赞同老兄弟。但他又能如何,说到底也是家事。他只能默默祈祷这孩子没病没灾的。
刚才在祠堂里祭完祖,问了下家人们没什么安排,唐晔便自己一个人在村里到处走动。
正闲逛时,他被鼎沸的人声吸引到一个院落前。他走到门口一看,原来大家是在准备今天中午的祭祖大餐。
有个强壮的男人用强有力的双臂架起一只刚开腔破腹的猪,扔在巨大的布满鲜血的石头案台上,拿起小刀仔细地给猪刮毛。那边几个妇女在杀鸡:有人一手紧掰着鸡头,另一手拿着大菜刀往鸡脖子一割,鸡血喷了出来,妇女放下菜刀,利落地抓起鸡拼命挣扎的两只爪子把它倒吊起来,让鸡血直直滴到大碗里;另外三位妇女,轮流把手伸进还冒着白烟的大铁盘里抓出被烫得硬挺挺的鸡,开始拔毛、给鸡开膛破腹。这时有个妇女一边喊着“开水!借过”一边从人群中穿过,大喊了句“小心!”就半蹲着把手里端着的整锅开水倒进烫鸡的大铁盆里,可能还是有几滴飞溅到别人身上,她们一边躲避着一边对那个妇女笑骂着什么;刚端来热水的妇女也一屁股坐下来捞了一只鸡出来拔毛,一边和妯娌们笑着骂着。有两个挽起袖子的男人抬着半人高的几层蒸笼走到砖炉的位置准备蒸食物,那边还有杀鱼的、拿着水管冲洗巨大铁锅准备炒菜的,空气里还飘着热油炸东西的香味……热烈混乱又有序的一片人群。
靠近院子门口右边墙角下的人群稍微安静一点点,但也不是太过安静。一群几岁到十几岁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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