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炽面色不变。
他与这位传闻中的平南王世子并无交情。一贯的礼数让他也不会落对方的面子,举杯当作应了。
平南王世子的指尖在桌板上轻轻敲打着,得了他的回应,浑不在意。
不像是祝酒,倒像是挑衅。
“真真是蛮夷地出蛮夷人!”方映意显然也看见了平南王世子所为。他心中不忿,对方太过无礼,宇文炽竟也就这样过去了,怎么偏偏自己不过闲话几句,就被他严厉呵斥?
不对。
依他经验,宇文炽并非是多管闲事之人。
方映意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这宇文炽,莫不是、莫不是心仪靖安公主吧?
靖安公主赵平之此时正觉得耳边清净不少。
文帝一番发作后,再无人找她和赵妧麻烦。她为正统嫡出,再不受宠也是皇家公主,若无郑宛真授意,旁人又怎敢招惹?眼下郑贵妃都挨了训斥,又岂会有不长眼的上赶着挨罚?
只是不敢招惹,也不敢亲近。
赵平之乐得自在,和赵妧说着话,目光瞥见殿中进来一人,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文兰。
殿中显然也有许多女眷认了出来,只做不知。郑贵妃被陛下驳了面子,现在谁主动迎上去,无异于触贵妃霉头。
文兰是姜云容身边最得力的女官,气度比起官家小姐也丝毫不输,此刻落落大方进了殿,连着身后进来一排形容端庄的宫女,人人手上都端着花盆,依次映入眼帘。
初春景里,太极光中,绮罗金殿,贵紫娇红。
“娘娘知贵妃娘娘操持宴席,劳心费力,理当嘉奖。故命奴婢从小花园搬来这些魏紫,供各家女眷欣赏。”
郑贵妃一眼便认出这是前先日子自己命人送进宫中的魏紫,几欲吐血,但姜云容是名义上的皇后,此刻也只能咬着牙道:“谢皇后娘娘恩典。”
“娘娘还言,钱思公尝曰:‘人谓牡丹花王,姚黄为王,魏花乃后’,可见魏紫花开名动京城。贵妃娘娘若爱此花,日后可常去中宫鉴赏。”
郑宛真的脸如同被人扇了巴掌般火辣。
姜云容一向避世,今日见她被陛下训了,便来这么一茬,话里话外就差明着说自己觊觎后位,有取代中宫之心了!
底下的女眷们只低着头,后悔怎么自己今日没有称病,蹚了这么一趟浑水。若日后郑贵妃复宠,定视今日为耻,她们这些人,该怎么办?若皇后娘娘回揽大权,又该如何收场?
文兰没有顾忌这些人心中所想,她只是传达姜云容的旨意。目光不经意扫过赵平之,上前几步,低声耳语道:“殿下,皇后娘娘特命奴婢前来告知,待宴席结束后,请殿下于静华宫一叙。”
传旨的语气,不像是母女,而像是君臣。
赵平之知道自己已经逃避的够久了,她确实应该去见她。她与姜云容,始终避不开。前世赵平之就知道她这位母后从来不似表面这般与世无争,甚至对于权利,十分渴望。
姜云容一直在中宫不出,对外称病,不过是因为她很厌恶一个人。
那人是她的丈夫,也是大周的皇帝。
梅妃喜素净,郑贵妃爱华丽,皇后娘娘崇高雅。因此,中宫栽了许多郁郁葱葱的翠竹。无论春夏秋冬,皆翠嶂绿云。
赵平之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很快被带到一方亭台。她记得上次来这里还是前世和姜云容决裂的时候,二人剑拔弩张,最终不欢而散。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但看见坐在青石台上的女子时,赵平之还是微微恍惚。
她说不清自己对姜云容是什么情感。
她记得,前世西华门平叛后的那天晚上,自己几经周旋,身心俱疲。她的腰在平叛时被刺了一剑,整个人面色苍白,屏退左右后还未包扎好,外殿传来此起彼伏的请安。
刚将伤药藏起,外衣放下,便看见一向温婉顾全大局的姜后不顾奴婢丫鬟的劝阻,步履匆忙地闯进了她的寝宫,径直走到她面前,给了她一个狠狠的耳光。
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谁也没想到姜后会动这样大的肝火。
这一耳光下了死劲,赵平之的脸被打的偏过去,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姜云容起初被她摇摇欲坠的动作惊了一惊,想要搀扶的手收回,见她依旧是这幅波澜不惊的模样,痛心疾首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恂儿?他是你的亲哥哥啊!”
“他是女儿的亲哥哥,也是父皇的臣子。”赵平之淡淡地回。
“阿澜…”姜云容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刚才女子突然的不甘与顶撞似乎是错觉,赵平之语气又恢复了淡漠,一字一顿地说:“母后,夜已深,请回吧。”
“蓼蓝,送皇后娘娘回宫。”
少女目光坚定,话音像冬日的冰雪,只有扶着她的白芍,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濡湿和空气中细微的血腥味。
侍女蓼蓝战战兢兢地想上前搀扶姜后,被一把推开,姜云容已提裙向外走,走之前,突然回头道:
“你心中对本宫有怨,是不是?”
姜皇后的身影消失在殿外,赵平之静默在原地,直到白芍惊叫道:“殿下,你流血了!”
她方发现,还未包扎好的伤口已经裂开,脸上火辣辣肿起,可这些疼痛,都不及心中细密的疼,犹如不会水者溺于海,难以喘息、无法挣脱。
可她也始终记得,前世大婚那天,明明已经与她决裂的皇后娘娘亲自为她梳发。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姜云容轻拂着姑娘的发丝,用怜爱的目光看着她,拨下一只梅花纹金钗戴在她的头上,轻声嘱咐:“本宫知道你诸事于心,性格刚强,不像你阿姊性子软弱。只是刚过易折,太要强,反而为祸。”
也是她立在一片喜色中,眉眼带笑,像所有疼爱女儿的母亲,对她说:
“去吧,吾儿。”
对于姜云容,赵平之的心绪更多的是复杂。
她不懂她,她也不懂她。
有风鸣竹,竹影交错。
“你来了。”姜云容神情恬静。她在外一向是端庄威严的,此刻坐在一方小茶几旁,眼神柔和地看着杯中的茶水,话语随便的仿佛赵平之是一位旧友。
“儿臣参见母后。”赵平之抬头。
她们其实长得很相像,鼻梁英挺,眉眼秀丽。
“本宫听说,你向你父皇求了旨意,待朝贺宴后便前往河西?”茶杯里的茶叶沉沉浮浮,姜云容的话语听不出喜怒,开门见山道。
“女儿只是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赵平之拿不准她的心意,索性坦率回答。
“何为刀俎?何为鱼肉?”姜云容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不等赵平之回答,她话里的语气加重:“章守规本就深受忌惮,纵使这一次侥幸免了你和赵妧和亲,谙知不会有下一次?但凡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便是整个姜氏之祸!”
果然。她的母后,心中只有姜氏。赵平之在心中哂笑。
“儿臣已在父皇跟前立状,一切皆儿臣一人承担,绝不会牵连母族。”赵平之不卑不亢道:“况且皇命已下,焉能随意更改?”
她顿了顿,到底放低姿态道:“女儿此次来,并非有意惹母后生气,还请母后原谅。且女儿来此,是为了另一桩事。”
这些天赵平之早已做好了决定,本准备去一趟中宫,没想到姜云容提前召见她了。前世宇文炽为她做的已经够多,更遑论今世他还为了自己主动求旨,可再多的感激,也没有办法转化成别的情感。
前世嫁宇文炽,不仅因为宇文炽以国公之子投身军营,与她出生入死,是她最信任的同僚。更因为皇兄赵恂废了,姜氏被打压,宇文家与姜氏若不能死死绑在一起,赵恒便会缺少助力。若是再有波澜,哪怕恒儿上位,她也独木难支,有心无力。
今世她不想再为什么家族献上自己的一切,既从头活过,便重来过。
她给不了她的这颗心,但她总得给宇文炽一个答案。
“儿臣听闻,宇文将军曾在母后跟前求了一道懿旨,欲求娶儿臣。”
“是。”姜云容仿佛知道赵平之要说什么,继续道:“你与宇文炽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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