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守规的军队如今驻扎在瓜州。瓜州地处河西西部,汉朝元狩年间赫赫有名的霍大将军铁蹄踏破匈奴神话,将此地收复,后此地流转于中原与各民族之间,也因此逐渐聚集了众多归化流民与迁徙的汉人。瓜州冬冷夏热,在疏勒河中下游,风大沙多,昼夜温差也大,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前楚灭亡后,由突厥一直占领,后又被吐谷浑蚕食,直至章守规的出现,格局才有所改变。
赵平之欲先从渡口乘船,后再由水路转陆路,到达瓜州算的上中心的一座小镇——渊泉。
刚踏上陆路,便收到京中传来的消息。文帝近日狠狠斥责了崇山王,言其沉湎玩乐,责令悔过,这风向对郑贵妃一党无异于如虎添翼,朝堂之上赵砚呼声渐重。
皇后与姜家自然不肯干休,与郑贵妃一党斗的不可开交。立储的大事面前,一位本就多年放逐出宫的公主再度消失,自更无人在意。
赵平之当然知道这件事的结局,不过她并不打算去管。前世赵砚被立为太子,但成为太子不过三月,案桌上突觉头昏,继而栽倒,吐血身亡。赵砚的去世太过突然,郑贵妃一党大受打击,一直以为是姜氏的人动了手脚,开展了疯狂的反扑。赵平之查探过,赵砚的死实则和姜氏并没有关系,看上去更像是一场真正的意外。
至于她的皇兄崇山王赵恂,没有成为太子也是一桩好事。赵平之宁愿太子之位再次空悬,也不想再生事端,日后要面临对抗自己母族、再次将亲兄弟拉下马的场景。
残阳斜坠,沙丘如凝固的巨浪,在暮色里翻涌着暗金的波纹。被风蚀出孔洞的夯土城墙半埋沙中,陶罐碎片折射着最后的天光,像是散落的星子坠入人间。
断壁残垣间探出半幅褪色的经幡,蚕丝纹路里仍嵌着沙粒,被千年长风摩挲成半透明的蝉翼。再往深处去,便靠近瓜州地界,已不大适合乘马车前行了。况且大漠时常有劫掠过往商队的匪盗,若再坐马车,在旁人眼中,无异于待宰羔羊。赵平之不怕事,却也不想引人注目,自找麻烦。
好在姜云容给她的亲卫确实都是个中好手,很快,在赵平之的命令下,这些人皆打扮成其貌不扬的商人模样,赵平之自己则也混在队伍中,灰头土脸地跟着走。其中不乏有人提出担忧:“公主千金之躯,怎可与臣等为伍!”
提出异议的正是她亲卫里的侍卫长,姜家旁支的子弟姜长林。
“无妨,旧时本宫在山中,也时常骑马,事急从权,不必挂怀。”赵平之摆手,并不在意。
几株枯死的胡杨刺破沙幕,虬结的枝干悬着锈蚀的驼铃。风过时暗哑的铜舌叩击铃壁,恍若当年商队遗落的残梦。沙粒簌簌流淌的间隙,赵平之却无暇欣赏这大漠独特的风情,只想着早日进城,前去拜见章守规。
大漠的风景是壮丽的,可这黄沙之下埋藏的,是数不尽的灵魂。
或死于人、或死于物。
纵赵平之已做了充足的准备,依旧在距渊泉二十里外的沙海被人盯上。
朔风卷起褪色的商旗,赵平之看到了沙丘背面腾起的烟尘。这深沉的静默中,一支鸣镝破空之声划过——
“殿下,不好了,是黑沙盗!”队伍里熟悉瓜州情形的兵士,形容有些惊慌。黑沙盗大多是出身蛮夷的穷凶极恶之人,自小生长于大漠,十分熟悉地形,盘踞一方,就连朝廷多次围剿也无法杜绝。他们不光以劫财为生,还杀人放火,所到之处如黑云压境,皆拢上一层可怖的阴影。当地百姓与往来商贾,都十分惧怕。
“保护殿下!”
话音未落,二十丈外突然立起数十匹蒙着沙尘布的突厥马,马背上弯刀寒光连成新月状的弧。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赵平之也能感觉到对方志在必得的得意,好像接下来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猫鼠游戏。
亲卫动作迅速地列阵将赵平之护在中央,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赵平之很快看清了为首人的模样。他瞎了一只眼睛,看起来凶神恶煞。腰间别着狼骷髅面具,皮囊露出半截人骨笛——早在河西时,赵平之便听说过人骨笛是用商队俘虏的胫骨雕成的。更残忍的是,待马匹靠近,赵平之清晰地看见了马尾上拴着的东西。
饶是久经沙场的老卒,也忍不住作呕。
马尾上拴着的,是人。
或者说,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是一团模糊的血肉。
马背上的人显然知道他们看见了这些,很是兴奋,不知嘴里“呜哇呜哇”地说着什么,然后一拥而上,踏着波浪形路线包抄而来。
沙盗们吹起人骨笛,凄厉的哨音惊醒了藏在沙下的沙蜥,窜逃时掀起一阵像金色薄雾似的细沙。他们露出诡异的笑容,嘴上却是别扭古怪的中原话,大喊道:“降者不杀!”
说完之后,又似乎这是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瞎了一只眼的首领慕容那勒带着随从围着这群看上去像惊弓之鸟的士兵逡巡,他可太喜欢看这些中原人在自己的弯刀之下匍匐求生了。很快,他便发现这群懦弱的中原士兵几乎围成了一个圈,守护着中心的人。
他看见了。
那是一个女子。
显然,看她通身的气度,还是个身份不低的女子。
慕容那勒的心头涌上嗜血的兴奋。这些如娇花般的中原女子,与大漠粗犷的女人不同,她们会哭泣着尖叫、哀求,会放下一切身段讨好、取悦。他不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行走大漠多年,如果他的直觉没有错,这女子应当出自京中高门。
可惜身份与他何干。
大漠中,刀是最有用的东西。他会把她也做成骨笛,日日夜夜佩戴在身边,他会吞咽她鲜甜的血液,看着她在自己脚下匍匐求饶。
甚至不用他亲自动手。
对于美人,慕容那勒少见地有了些耐心,他的眼神毫不避讳地想要透过人群将对方扒个赤裸,立马调笑道:“这般娇滴滴的女郎,不在家伺候男人,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
手下人也跟着笑起来,道:“美人来瓜州,兄弟们自当倾力相待,不知美人喜欢什么样的?我们虽是外邦,却与这些病弱小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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