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风裹着哭腔漫过来时,方绪白正把下巴搁在微亮的石板上晒暖。
阳光是刚醒的样子,软乎乎铺在背上,像旧年在写字楼里,林姐织了一半的浅灰羊毛毯搭在工位椅背上——毛线绕着竹针松松垮垮,林姐总说“等织完给你当午休枕”,后来毯子被楼下流浪三花抓出毛球,她也没恼,只把毛线团推给猫,指尖戳着猫鼻尖笑:“猫爪比毛线软,你玩这个,我再织条新的。”
风里的哭腔碎成星子,“魔狼”“荆棘谷”“鸡”,这些词撞进耳朵时,方绪白的耳朵尖先于意识竖起来。
不是怕魔狼,去年冬夜见过那家伙,尾巴拖得像脏雪团,却被猎户的陷阱夹得嗷嗷叫,眼里的凶光早被疼得散了。
是“鸡”字像浸了油的灯芯,在颅腔里“噗”地燃了微光。
佐伊家的金棕羽母鸡,阳光底下毛泛着蜜似的光,每天清晨准点站在篱笆上打鸣,嗓门亮得像打卡机的提示音,比老板晨会的闹钟还不肯饶人。
上次路过佐伊家的院子,她正往鸡窝里添玉米粒,掌心沾着金黄的粉,簌簌落在草垫上。
女孩蹲下来摸方绪白的头,指腹带着玉米壳的糙感:“薇薇安,等攒够二十个鸡蛋,给你炖锅香菇鸡汤。我妈说的,鸡汤要慢火炖,把香菇的香都炖进汤里,喝一口暖到脚后跟。”
方绪白当时蹭了蹭她的手心,鼻尖沾了粒玉米,被风吹进喉咙,呛得打了个喷嚏,佐伊笑得直揉它的毛,玉米粉扑了他一脸。
清掉魔狼,鸡就不会少;鸡不少,鸡汤就有了,说不定还能蹭块鸡油饼。
方绪白猛地支起身子,尾巴扫得石板沙沙响,几步蹿到罗文脚边。
罗文正靠在草垛上打盹,昨夜里值了整宿的班,眼底下泛着青,粗布裤脚沾着草屑,像刚从田埂回来的农汉,连睫毛上都挂着晨露。
方绪白凑过去闻,他身上有艾草的淡苦,昨天傍晚他在院子晒艾草,说“端午快到了,挂门上能驱虫”,当时他还把脸埋进艾草堆打了个滚,绒毛上沾了不少碎叶,现在蹭着罗文的裤腿,倒蹭下两片来。
没等罗文坐直,方绪白已经叼住他的裤脚,粗麻布磨着牙床,有阳光晒过的干草味,和工位上晒了一中午的抱枕一个暖烘烘的调子。
“唔?”罗文低头看它,眼神还沾着困意,伸手摸他的头,指腹蹭过绒毛里的艾草碎,“薇薇安是饿了?”说着就抱起它往屋里走,脚步轻得像怕踩碎草叶上的晨露,怀里的温度裹着方绪白,像被羊毛毯裹住时的软暖。
罗文的厨房小得能转身,灶台是黄泥糊的,铁锅擦得发亮,锅底还留着上次煮玉米的焦痕。
那天方绪白蹲在灶台边,看玉米粒在锅里蹦跳,最后焦了的几粒被罗文挑出来喂他,有点苦,却带着玉米的甜。
他在碗柜里翻了半天,找出半袋麦粉,袋子上沾着去年的麦壳,又往锅里倒了点井水,铁勺搅得水面泛绿沫,最后端出盘绿得发暗的东西。
方绪白盯着那盘“浆糊”——像是把院子里刚摘的薄荷和麦粉混了,边缘沾着锅灰,像被雨水泡过的草稿纸。
他突然想起公司楼下的蔬菜饼,张婶早高峰推着小推车卖,饼上撒着芝麻,咬一口能拉出点芝士丝,虽黏糊糊的,却没这么绿得心慌。
“吃吧。”罗文靠着土墙,声音藏着没睡醒的疲惫,指腹轻轻蹭过它的耳朵,像哄闹脾气的孩子。
方绪白心里揪了揪,这盘绿东西,实在像发霉的面包片,连苍蝇都绕着飞。
他正犹豫,罗文的呼吸慢慢沉了,靠在墙上睡着了,手还搭在它背上,暖乎乎的,像冬天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带着人身上的温度。
方绪白悄悄跳下床,刚要往村口跑,大黄还在老槐树下等着,昨天约好一起去偷摸看佐伊家的鸡,挑最肥的那只,下次魔狼来先护着。
却被一只手捞起来。“薇薇安要去哪?”罗文的眼睛亮了,没了困意,锐利得能看穿他藏在绒毛里的小心思。
方绪白只好眨巴着琥珀眼,尾巴轻轻勾他的手腕,想蒙混过关。
“吃完才能出去玩。”罗文把他放回地上,指了指那盘绿浆糊,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方绪白盯着盘子,突然不纠结了——比起鸡汤,这点“难吃”算什么?打工人连糊掉的速溶咖啡都能喝,还怕这盘绿东西?
他刚要低头,鼻尖却猛地闻到风里的腥气——不是魔狼的腥,是鸡身上的血味,混着羽毛碎末。
他叼住罗文的裤脚往村外拽,罗文被拽得晃了晃,笑着叹口气:“你这小祖宗,到底要去哪?是找西拉斯,还是找佐伊的鸡?”
没出村子,方绪白突然松嘴,颠颠往铁匠铺跑。
铁腥味老远飘过来。
矮人西拉斯正弯腰捡锤子,烧红的铁块躺在铁砧上,火星子簌簌往下掉,像过年时撒的碎烟花,落地就灭,留下点黑印。
方绪白没敢靠近炉子,热气扑得耳朵发烫,抖着窜到石墩旁——那儿堆着敲废的铁料,黑黢黢沾着煤渣,像没擦干净的键盘,缝里全是灰。
他扒拉半天,找出块巴掌大的碎铁,弧度弯成月牙形,叼起来甩了甩头——不重,刚好能叼着走。
上次在村口听格兰特说,西拉斯的盾沿裂了个口子,是挡野猪时撞的,找了好几块铁料都不合适,总说“这盾再补不好,下次遇着野兽,我这老骨头就得交代了”。
方绪白想,这碎铁的弧度,刚好能补盾沿,比送包烟还管用,西拉斯肯定愿意跟着去,他可不想为了吃鸡,把自己和罗文的小命送出去,多加一个人总归是好的。
西拉斯低头瞅那铁渣,又瞅蹲在旁边摇尾巴的方绪白,眉头拧得像麻花:“我这料是要补盾沿的——”话没说完,见方绪白叼着铁渣往森林拽,尾巴还扫他裤腿。
西拉斯突然笑了,骂骂咧咧把铁渣揣怀里:“总不能让猫把我的料叼丢了……再说,有盾在,怕什么魔狼,老子的盾比你这小祖宗还结实。”声音越说越轻,脚步却跟着动了。
方绪白路过罗文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走了,组队干活去,人多力量大。
罗文看着它嘴里的铁渣,突然笑出声:“是记着西拉斯的盾,还是记着佐伊的炖鸡?”方绪白没理他,只顾往前跑,风从耳尖吹过,好像已听见鸡汤在锅里咕嘟响,汤面浮着香菇和鸡油,又好像看见西拉斯补好盾,往他嘴里塞了块烤麦饼——麦饼撒着芝麻,香得很,咬一口掉一地渣。
荆棘谷的雾还没散,脚边草叶凝着露,踩上去沙沙响,比罗文压着嗓子说的“慢点走”还清楚。
路被紫黑的藤缠得密不透风,那些藤像拧在一起的旧电线,贴地的地方沾着枯叶,刺尖闪着冷光,像打印机卡纸时露出来的碎纸,刮得手疼,上次方绪白就被刮破指尖,罗文就用布条给他缠了圈,像给小伤口戴了个白帽子。
方绪白刚要搭爪子,后颈的毛突然“唰”地竖起来——不是怕刺,是鼻尖闻到陌生的气息,像山涧的水混着松针的凉,清清爽爽的,没有魔狼的腥气。
他转头往老橡树后看,树影里立着个人:淡金色的长发垂在玄色斗篷上,发梢沾着雾的湿,像刚从雪地里走出来,耳尖是尖的,像猫咖里那只布偶猫的耳朵,软乎乎的,总被客人揉得发红。
那人没动,只抿着唇站着,眼睫垂得低低的,遮住了眼睛,耳尖悄悄泛着粉,像没熟透的水蜜桃,透着点害羞。
方绪白喉咙里呼噜了声,把爪子收回来——不是敌人,身上没有杀气,倒像刚入职的实习生,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他踮着脚凑过去,用毛茸茸的侧脸蹭他的斗篷下摆,斗篷料子软乎乎的,带着点清清凉的味,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薄荷糖,甜丝丝的凉,蹭得绒毛都泛起凉意。
“唔……”那人被蹭得手一抖,指尖凝着的冰雾“簌簌”掉了些霜花,落在方绪白的绒毛上,转眼化了,留下点湿痕,像撒了把碎冰。
他的脸“腾”地红透了,从脸颊红到耳尖,连说话都结巴了:“我叫奎兰……刚才在这儿,听见狼嚎了,像从洞里传出来的。”方绪白蹭得更欢了,尾巴尖扫过他的裤腿——这可是主动搭话了,比改完一个方案还开心。
罗文跟在后面,手里攥着备用绷带,见方绪白没炸毛,才松了口气:“我是罗文,这是薇薇安,西拉斯在后面扛盾。我们要清魔狼,正愁荆棘挡路,怕动静大了惊着它们,要是伤了小狼崽……”
话没说完,奎兰的手腕轻轻一扬,冰雾漫过荆棘丛,“咔啦”一声脆响,紫黑的藤瞬间冻成青白色的冰坨,刺尖碰着就碎,像掰断了的旧塑料尺,没一点声响,连草叶上的露珠都冻成了小冰珠。就这样奎兰也加入了小队。
方绪白往洞里探了探,潮气里混着腥气,像外卖盒里放久了的生肉,有点发臭。
他刚要往里窜,就被西拉斯的嘟囔声叫住:“猫大人,找着帮手了也不等等我!”矮人扛着盾走过来,盾沿还沾着铁屑,看见奎兰红透的脸,哼了声:“行吧,算你有点用,遇着狼,你冻它腿,我挡前头,罗文砍它脖子,分工明确,别拖后腿。”
奎兰被吓得往后缩了缩,却悄悄把指尖的冰雾凝得实了些,像握紧了手里的笔,准备干活,耳尖的粉却更浓了。
方绪白赶紧窜过去,用脑袋顶西拉斯的裤腿,可别吓着新同事,他的冰魔法可比你的盾好用多了,悄无声息的。
西拉斯愣了愣,摸了摸方绪白的头,没再说话,只是把盾往身前挪了挪,像是嘴上嫌麻烦,却还是把最难的数据整理揽过去,说“我熟,我来弄,你们专心写方案”的那种人。
洞里的母狼扑出来时,西拉斯的盾“咚”地挡住了,震得他退了半步,后腰撞在石头上也没松劲,咬着牙说“来啊,你这畜生”。罗文绕到侧边,剑刃擦着盾沿扫过去,“唰”地削掉了半只狼耳。
血珠溅在草叶上时,母狼才疼得呜咽一声,夹着尾巴窜回洞深处,尾巴尖还扫到了方绪白的爪子,带着点凉。
方绪白蹲在洞口,扒着堆乱草,找出块带肉渣的鸡骨头——这是佐伊家的鸡,毛还沾在骨头上,金棕色的,和她院子里的鸡一模一样,骨头上留着点牙印,是魔狼咬的。
“你倒会捡现成的。”罗文捏着它的后颈把骨头抢了,却从腰间解下串熏鸡肉干,是上次艾达送的,用松针熏的,撕了小块塞它嘴里。肉干带着松针的香,比上次老镇长给的还好吃,有嚼劲,越嚼越香。
方绪白叼着肉干,看见西拉斯正扯着被荆棘勾破的披风——披风是去年冬天村里织的,沾着不少补丁,手指勾着口子使劲拽,指尖被划了道小口子,血珠冒出来,他往裤子上蹭了蹭,像没事人似的,说“小伤,不碍事,以前打铁时被烫得更狠都没事”。“手……”奎兰站在旁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指尖凝着点白霜,却不敢递过去,像怕打扰别人干活,只敢悄悄看着伤口。
方绪白跳过去,用舌头舔了舔西拉斯的伤口——血是咸的,像加班时不小心掉在键盘上的眼泪,有点涩。
西拉斯愣了愣,摸了摸它的头:“小祖宗,还会心疼人?比我那混小子强多了,他上次见我流血,吓得直哭。”奎兰也凑过来,指尖的冰雾轻轻落在伤口上,凉丝丝的,像敷了块冰毛巾,伤口瞬间不疼了,连血都止住了,留下点淡淡的白霜。
“洞里有小狼崽。”奎兰突然说,声音比谷里的雾还轻,“我刚才听见……小奶音,细细的,像小猫叫。”方绪白往洞里探了探鼻子,果然闻着了淡淡的奶味,像猫咖里刚断奶的小猫,软乎乎的,还带着点温热。
方绪白回头用脑袋顶了顶罗文的腿,又往西拉斯的盾上扫了扫尾巴,别伤着小狼崽,母狼是为了崽才偷鸡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