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憬正怔忡间,那桌忽然传来杯盏碎裂声,伴着几句含糊的争执。
他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只觉这年节里的酒,竟比平日多了几分涩味。
心里也跟着涩了起来。
周砚向目光移向窗外,突然眼睛一亮:“赵兄,你快看,真漂亮啊。”
赵憬刚夹了一块板鸭,抬头往外面瞧。
街上早已是灯的海,兔子灯蹦跳着掠过青石板,鱼灯的鳞甲映着月色,连卖糖画的摊子前,都绕着圈提灯的孩童。
周砚在看灯,但赵憬却目光上移,看着远处灯火里模糊的楼阁轮廓。
“赵兄,京城真美,我要是一直能留在此处就好了。”
“赵兄,你说咱们要是一举得中,是不是就能永远留在京城了?!”
赵憬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我不想留下来。”
周砚一愣:“为何?”
赵憬扯了扯嘴角,声音很淡:“京城,有什么好的?”
“怎么会不好呢。”周砚指了指窗外,“你看这外面,多繁华,多热闹,我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呢。”
赵憬仰头再饮一杯黄酒,暖意从掌心漫开,却暖不透眼底忽然泛起的潮。
他望着窗外的满街热闹,突然咧嘴笑了:“周兄,你不懂……”
周砚看着他,看他眯了眯眼,嘴唇轻碰:
“京城,是很美。”
“可……京城的风光再美,也不及我家乡的那弯小月亮。”
周砚笑他:“赵兄,你这是醉了。”
赵憬哈哈大笑,朝他用力摆了摆手:“周兄,你不懂,你不懂。”
“京城的风光再美,也不及我家乡的那弯小月亮,真的……”
突然,赵憬眯了眯眼,目光定在一处,半天没有移开。
“赵兄,你在看什么?”周砚疑惑地扭了扭头。
赵憬默默收回了视线:“没事,咱们接着喝吧。”
他捏了担酒杯,再次看过去。陆忆安依旧弓着身子,将酒递到纪凝天嘴边:“大人,请喝。”
纪凝天拍着他的肩膀:“你小子……哈哈哈……骨头软下去……将来必然会有大出息的……”
赵憬默默叹出一口气。
*
元正的晨光漫过会馆外的青砖黛瓦,灯笼的红还缀在檐角,本该是新岁启封、人人盼着顺遂的日子。
可这世间的希望从不是均分的。
总有人被留在旧年的寒夜里,再等不到新一年的第一缕日头。
“客官!客官!二位客官,醒一醒!”
赵憬晕沉沉地起身,拍了拍旁边打着呼的周砚:“周兄!周兄!”
周砚一惊,身子颤了颤,睁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咱们……咱们竟然在此处待了一宿?!”
赵憬叹了口气,将小二好心披的毯子叠好,揉了揉太阳穴:“喝酒误事。”
正巧小二过来,听到这话,笑着将毯子收回:“咋日是除夕,诸客官高兴,难免就醉了,留下的人不少呢。”
赵憬只觉浑身不得劲儿,朝小二行了一礼:“在下可否借些温水收拾一番?”
那小二也格外痛快:“这好办,我这就去为二位客官打温水来,二位稍等片刻。”
周砚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脸,好让自己快点醒盹儿:“读书人……彻夜不归……的确是不好……”
“咱们回去,那柳公不知道要如何嘲笑呢。”
赵憬也沉了脸色,他还从来没有干过如此荒唐之事,一时有些脸热。
梳洗一番后,两人匆匆出了酒楼,往会馆走。
赵憬突然停住脚步。
周砚不解,回头看向他:“赵兄,怎么了?”
赵憬道:“去西市,柳公不是要糖葫芦么。”
“对哦。”周砚一拍脑袋,“柳公实在嘴馋,给他买两个吧……不对,就他那一口牙,估计也就是尝尝味道……”
糖葫芦也并非只有京城才有,赵憬还记得,小时候有一个大叔经常走街串巷地吆喝:“冰糖葫芦,冰糖葫芦诶!好吃的冰糖葫芦!”
小孩子们经常围着他,那冰糖葫芦又甜又酸,赵憬不太喜欢吃,但秦裳喜欢。
有一回她还被粘下来了一颗牙,他哄了她好半天……
“赵兄,赵兄!赵——兄——”周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我叫了你这么多声,你都没听见。”
赵憬淡淡一笑:“没有。”
周砚也没那么好糊弄:“我才不信呢,赵兄该不会是……看见这糖葫芦,就想起哪位故人了吧?”
赵憬脸一红:“什么……什么故人……不是故人……”
“哦,那就是——”周砚故意拉长声音,“心上人,对不对?”
赵憬抿了抿唇,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周砚拍拍胸脯,“我就有一位十分中意的小娘子,若一朝中第,我必白马游街,娶她进门!”
赵憬想了想,对,如果能一朝中第,那他便有资格说出藏在心里的喜欢。
他突然振奋了精神,仰了仰头,迎着日光:“我也是。”
“啊……啊?什么?”周砚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憬不答了,大步往前走:“再不回去,柳公要等急了。”
周砚嘿嘿一笑,抬脚跟上去。
会馆门口有些冷清,赵憬一脚踩在了断枝上,无端地蹙了蹙眉。
周砚尴尬地笑了笑:“同案们都挺用功的哈,咱们快进去吧。”
赵憬捂了捂心口,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他:“你先进去,我把门前这点断枝清扫干净。”
“这断枝有什么好扫的。”周砚不太明白,但他不想再在外面这么冻着了,“那我先去把这糖葫芦给柳公,你也快点,外面太冷了。”
赵憬目送着他进去,拿起扫帚扫了几下,心下还是不宁。
他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又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只能多行好事,只求心中一安。
突然里面传来声响,赵憬身子一僵,将扫帚一扔就往里面跑。
阴影追着他,一直跟随进了屋子。
会馆厢房的冷意渗着木床的旧味,老儒柳存义歪靠在薄棉褥上,花白的鬓发沾着枕边落絮。
立在榻前的赵憬喉间发紧,望着那半盆烬灰,出神。
恍惚间,他的眼前出现了画面。
柳存义就着烛火逐字圈点,冻得发红的手握着笔,眼里却亮着光。他在盼,盼一个功名,盼一个解脱。
可偏偏风雪不饶人,白发催人走。
他那枯手骤然一松,那本卷了页角的《论语》便顺着膝头滑落,“嗒”地坠入脚边火盆。
火星猛地窜起,舔舐着泛黄纸页,朱笔批注的“温故”二字先成焦痕,再是“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