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长安(探案)》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心里再如何腹诽,等几人到了跟前,姜离还是欠身行礼,“裴少卿。
裴晏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九思,又往她马车车轮上的雪泥看去,“姑娘这是去了何处?
姜离道:“城外三清观。
裴晏剑眉微扬,有些意外,又抬手请她一同入府,待进了公主府,方才问:“为何去三清观?
姜离还未说话,跟在后的怀夕主动道:“是和郭姑娘一起去的,郭姑娘受了惊吓,心病也重,我们姑娘陪她散散心。
裴晏看着姜离,“她的心病是岳盈秋的案子,而岳盈秋遇害之地,正是在城外三清观,你们此去是为了故景重游,为她医病?
姜离脚步微缓,“大人知道岳姑娘的案子?
裴晏道:“这几日大理寺查郭淑妤和孟湘的人际来往,发现二人有个共同挚友,便是去岁被谋害的前户部度支司郎中岳大人的女儿岳盈秋,郭淑妤的心病从岳盈秋死后开始,之后几次意外和孟湘同在,而岳盈秋出事那次,孟湘和楚岚也在,再加上郭淑妤那日受惊之下胡言乱语提到了岳盈秋,我自是要调阅此案看看与今次的案子有无关系。
姜离不动声色,怀夕却万分惊喜,她们路上还在说可以请裴晏调阅旧案,可姜离明显不打算向裴晏开口,却没想到裴晏已调阅过岳盈秋之案,还主动道明,这简直像瞌睡了便有人递枕头,未费吹灰之力。
话到这份上,姜离自然道:“那大人查完之后如何想?
裴晏顿了顿,谨慎道:“与今次的案子是否有关尚难断定,但当初那案子倒是有数处疑点未解——
见她并无意外,裴晏道:“看来姑娘已经发现了。
姜离收回视线,“郭姑娘讲过案情,但她所知并不详细。
裴晏眼底流光滑过,朗然道:“这案子最大的疑点乃是凶手曹有庆于临刑前三日喊冤翻供,且只说岳盈秋不是他所害,但他本人住在新丰县,距离三清观并不算远,再加上他曾在案发前两月去过三清观,翻供便更不会被采信。
“除了这一点,岳盈秋的验状所记也有些异样,彼时遇害三人皆被扼颈而死,但前两位受害者死前不仅受到凌/辱,身上还有颇多暴力伤痕,凶手多有泄愤之意,到了岳盈秋这里,她虽然也是被扼颈而死,身上也有挣扎的淤伤,但并没有前两位受害者惨烈,此外,仵作还在岳盈秋阴门内发现了木屑——
姜离心头一跳,“木屑?
裴晏道:“不错,当时仵作怀疑,凶手在行凶时除了凌/辱受害
者之外,还用木棍之类的东西虐待过死者,死者□□红肿,但因下了一场大雨,并未发现男子精元,如果加上这一条,便也和前两位死者遭受暴力相似了。
郭淑妤所言未细致至此,姜离得知岳盈秋死前被施虐,心底又沉重两分。
裴晏稍稍一停,接着道:“此外,岳盈秋遗失的饰物里,除了一只玉兰金耳坠在曹有庆家里被发现,另有一对羊脂玉玉钗、一条珊瑚项圈、一条璎珞腰带和一对翡翠手镯都不知下落,前面两起案子里曹有庆会将被害人的饰物拿去新丰县的当铺典当,又或是去长安黑市上交易换钱,当初右金吾卫也是凭借这些线索找到了曹有庆,可唯独岳盈秋的饰物不知下落。曹有庆认罪时虽交代了一处典当行,但右金吾卫并未找到典当记录,定罪之时,解释为曹有庆分批次典卖了许多饰物,记错了,但有岳盈秋的头发和金耳坠,再加曹有庆认了罪,并未追查清楚便结了案。
姜离又问:“案发当日,曹有庆在何处?
裴晏道:“他翻供之时,说案发当日他躲在家里并未出门,还有一位当地走街串户收铜铁器物的游商到过门上,他彼时生活艰难,典卖了一套旧铜茶具换了些银钱,此后仍然躲在家里,但彼时即将行刑,游商又素无落脚之地,金吾卫并未追查。
姜离脚下微顿,“会否有他所言为真的可能?他害两条性命,的确该死,可若他并非真凶,岂非让真正谋害岳姑娘之人逍遥法外至今?
裴晏尚未语,一旁卢卓道:“姑娘说的确有可能,只是此案已结,除非有确凿证据,否则金吾卫那边不可能重查,我们也不好越权去查。
九思在旁摇头:“卢都尉,若是别的时候可能不行,但马上入腊月,正到了大理寺复核一年刑案之时,这时候咱们刚好抽中了这件案子怎能算越权?
卢卓愣道:“可这是去岁的案子……
九思笑呵呵道:“大理寺复核刑案有三年之期,去岁又非我们公子在任,他将时辰宽泛些也没什么不妥,右金吾卫若因此不满,岂非是做贼心虚?
卢卓明白过来,“确是如此,就是这案子是段世子办的,到时候……
九思眨眨眼,“到时候有我们公子在,他能如何?
卢卓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振奋起来,“是是是,正是此理——
他二人在后打着机锋,姜离则惊讶地望着裴晏,原来他竟已经着手去核查此案了,若真能找到那游商,证明案发当日曹有庆并不在鸣鸾山……
姜离面色微变道:“倘若曹有
庆所言为真,那出现在曹有庆家里的头发、耳坠又作何解释?”
裴晏深长道:“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要么是金吾卫做了假物证构陷定罪,要么便是凶手提前知道了前两案的凶手是曹有庆,而后先一步将证物嫁祸给了曹有庆,能这样做的人,要么是金吾卫中武侯,要么便是和金吾卫办案之人关系极近者,如此一来,范围便可大大缩小。
四目相对,裴晏不必说透姜离便可明白一切,而若真是如此,那最轻也是金吾卫渎职失察办出冤假错案,除了追真凶外,办案之人也势被问责,也因此,才有适才卢卓之言,但显然裴晏并不忌讳开罪段氏。
姜离转身而走,她并不意外,裴晏从前便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之人,而下到京兆府,右金吾卫,上至大理寺、刑部与御史台,每年失察渎职者不知凡几,当年魏阶临刑之前同样在喊冤,可三法司无一人相信,也无一人重视,皇太孙之死如一道催命符,每个人都害怕那道符贴在自己身上,于是,他们便急不可待地,牢牢钉死在魏阶身上。
若将各法司历年案卷皆调出核查,姜离相信多的是人保不住头上乌纱,而满朝文武,又有几人不想稳步青云,高官厚禄?想到这些,她不禁看了一眼裴晏,今日是段氏,裴晏不忌讳,那若是换了肃王?换了太子妃呢?
姜离心底五味杂陈,定了定神,明白岳盈秋的案子是旧案,如今孟湘之死尚在最佳查破之时,她便问:“可能确定凶手的目标是孟湘了?”
裴晏摇头,“还无法确定凶手目标到底为何人,当日虽有七人曾单独离开,但这两日调查下来,没发现他们有何杀人动机——”
“殷嘉宁与二人是关系不远不近的朋友,宁珏常年不在长安,也就今岁与二人在宴会雅集上碰过几次面,李策与两家有些来往,与郭淑妤和孟湘少时交集繁多,崔赟在御林军当值,他出身崔氏旁支,家里与安远侯府有些来往,平日里与郭淑妤就是同游宴饮的关系,段凌和高氏两人也与孟湘交集多些,是因今年过年之后,孟家要给孟湘议亲,段、高两家都在其列,最终孟家选择了高氏。”
选择高氏便是选择太子,姜离道:“孟湘自己也看中高晗?”
裴晏颔首,“问过她的婢女兰雪,说她极乐意这门亲事,而她平日里为人颇为周全,从不曾与任何人结怨,在府里待下人们也极好,今年唯一的变化,也就是她亲事将要定下,若一切顺利,明年夏天或会成婚。”
“最大的变化与亲事有关……”
姜离轻喃一句,裴晏看着她道:
“如今我们也怀疑是否与此有关,也从高家入手查过,高氏欲为高晗娶妻,除了安远侯府外还有三个选择,一为李幼仪,二为萧碧君,三为楚岚,巧合的是那天三人都在公主府,但她们都不曾单独行动。
世家联姻多有权衡,李幼仪乃是淮阳郡王之女,为宗室之后不说,其父任户部尚书,主掌天下钱粮,极得景德帝倚重,楚岚的父亲越国公曾是东海水军兵马大元帅,擅水战,门生故旧遍布军中,在武将之中极有人望。
说至此,眼看长乐县主的院子近在眼前,姜离道:“其实我一直在想,那日凶手用的法子,并不能保证伤到的人是谁,如果凶手的目的只是为了杀人,且杀任何人都好,那便实在难办,但若凶手的目的便是为了郭姑娘和孟姑娘二人或是其一,那他要如何肯定她们一定会提前回到花棚中?凭孟姑娘嗓子不适?还是凭郭姑娘说的不打算折梅?尤其在看到她们二人已出了花棚,他更难确定结果才对。
裴晏也道:“目前确难定论。
话音落下,便见宜阳公主身边的嬷嬷迎了出来,二人一路入上房,宜阳公主和驸马崔斐正在无奈等候,姜离行了礼,宜阳公主温笑道:“敬之已经来了,薛姑娘不必多礼,跟本宫进来吧——
一路走入寝房,宜阳公主又道:“昨日你走一个时辰之后,槿儿便醒了,醒了就说饿了,吃了一碗燕窝粥又睡了一觉,到了晚上,精神便好了许多,也未再发病,睡前用你的方子又用了药,到今日精神好了极多,槿儿,母亲说的薛姑娘来了。
白敬之等在屋内,长乐县主崔槿精神好了大半,此刻靠着迎枕,手边数块木条,竟是在拼八卦锁,闻声她好奇看来,欣然道:“薛姑娘长的真好看——
姜离上前福身,“拜见县主——
崔槿抬了抬手,语调分明还有稚气,面容却小大人似的,“薛姑娘,母亲说你能救我,你能将我治好吗?我再也不想发病了。
她眼巴巴地望着姜离,姜离镇定道:“县主放心,我定竭尽全力。
崔槿有些失望,“每一个大夫都是这样说的,可没有人能将我治好。
姜离上前半步,温声道:“病去如抽丝,县主的病并不算严重,只需如常用药,假以时日定能与普通人一样。
崔槿将信将疑,姜离对白敬之点了点头,白敬之道:“县主今日脉象平稳了许多,姑娘昨日用的针法极管用。
姜离先坐下为崔槿请脉,这时裴晏也跟了进来,见着裴晏,崔槿忙不迭看向锦榻上的木块,“鹤臣哥哥,快
快快,我拼了半天都拼不好——
裴晏温和道:“若我帮县主拼了八卦锁,县主可能答我几问?
崔槿眼珠儿一转,“你若能在半炷香的时辰之内拼好我便答,你若拼不好,那我便一字不答……
宜阳公主无奈,“槿儿!
裴晏道:“无妨,我试试。
崔槿眼底一亮,忙让侍婢捧着八卦锁木块上前,这时几人都看向裴晏,因这方八卦锁颇为复杂,都替他捏一把汗。
姜离眼风一扫而过,又收回视线请崔槿换只手请脉,她凝神分辨脉息,过得片刻收回手,几乎是同时,只听“吧嗒一声,裴晏将八卦锁拼合齐整。
崔槿惊道:“这么快——
宜阳公主失笑,“你这孩子,还想用这些小玩意难住他不成?
她摇了摇头,先关心崔槿病况,“薛姑娘,如何?今日可要再施针?
姜离道:“昨日施针手重,今日县主先缓一日,方子照旧不变,等明日我会换一套针法,今日县主安养精神便好——
宜阳公主松了口气,白敬之在旁道:“昨日我便觉姑娘针法奇诡,颇有剑走偏锋之感,若是别的大夫,只怕不敢下那样的手,今日姑娘自己也这样说,看来我并没有看错,姑娘小小年纪医术过人,胆识也颇为不凡。
姜离闻言起身道:“白大人不知,行走江湖时以救人性命为重,很多时候用药施针比昨日还要奇险,只要能救人自不必拘泥。
白敬之一脸赞同之色,但这时,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纸来,“姑娘精于针灸术,昨日我回了府中,也在想县主之病可有其他解法,于是翻阅医书,看到了这样一例医案,还请姑娘看看,并指教一二。
姜离欣然应好,起身接过脉案细看起来,然而很快,她眉头越皱越紧,神色也凝重起来,其他公主府之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她遇到了何种疑难,昨日她为长乐县主施针定方,已颇得信任,倘若今日被白太医考住,自又叫人心生质疑。
没多时,姜离苦笑一下道:“白大人,是我孤陋寡闻了,请大人解释何为‘偶刺’,又何为‘报刺’‘浮刺’①?这是哪位大人医案,病状我倒看的明白,可这施针之法说的晦涩,我却是不明……
姜离面色无波,心底却掀起滔天巨浪,昨日施针,她所说夏日热邪之言不过是寻常病理,只因她强调了季节,而引起白敬之怀疑,但她更未想到,白敬之心虚之下,竟会拿着魏阶往日诊病的医案前来问她!
魏氏“伏羲九针除了讲求
施针行医随四时变易,还有魏氏独创的十二节法则与五刺五邪之论,从而生出千变万化的行针之法,再厉害的医家也难参透,而这医案之上所用之言,正是伏羲九针十二法则之名,只有研究过魏氏医案,又或学过伏羲九针之人才懂其意,白敬之拿这样的医案出来,她但凡开口轮医道,便暴露了她懂伏羲九针之事,此试探之法虽直接有效,却也太过愚蠢,白敬之终究只把她当做个小姑娘看待。
见她生疑,白敬之紧紧盯着她的目光果然微松,他一笑道:“‘偶刺’是为前胸刺何穴位,后背便同刺相对应穴位,‘报刺’是为重复刺穴三次,‘浮刺’是为轻斜入刺,浮于肤表,不入肌理①……
姜离做了然之色,很快道:“这医案所记施针之法似乎比我所用更为奇险,但应有奇招奇效之感,若非要有何易改,倒是这方略或可调整。
白敬之最擅汤液,忙细问起来,裴晏冷眼看着这一幕,这时将拼好的八卦锁递给崔槿,温声问道:“县主可记得前日之事?
崔槿拿着八卦锁本颇为欣喜,此时面色微变,“你是说……
裴晏点头,“公主莫去想那意外,只需将那日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与我复述一遍,就从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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