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案子的凶手名叫曹有庆,长安城外新丰县人,已经快四十,其人早年在檀州驻军中当过几年伙头军,会些拳脚功夫,后来在营里与人打架之时断了一条腿,被除了军籍,伤好后成了个瘸子,他行凶的原因,是因去岁春天其娘子嫌他窝囊无用与他人跑了,他满心愤懑,去长安好容易寻了个茶楼伙计的差事,却因手脚不利索冲撞了彼时黔州刺史家的小姐被赶了出来,那位姑娘也是第一个受害者……”
群山覆雪,寒鸦呜鸣,郭淑妤呵气如雾,所言话语更令众人心底生凉,姜离看了一眼山势,又往道旁走了几步,抖了抖近前的银装玉挂的杂树。
待积雪纷纷而落,她遂问:“这后山是否多有枫树和杨树?”
郭淑妤闻言立刻点头,“姑娘明察秋毫,正是多枫树与杨树,到了秋天,来登高的多是为了漫山的红叶而来。”
姜离又道:“杨树、枫树多的地方土质较粘,当日虽下了场急雨,但凶手是瘸子,行止之间应极易留下线索才对,发现岳姑娘尸体的地方,还有这上下山林之中,便没有凶手的踪迹?”
郭淑妤想起那日眼底又生惊悸,摇头道:“先是一场雨把主路小路的印记都冲没了,再加上发现不对之时天已快黑了,天黑之后打着火把寻人,根本注意不到细微线索,第二日官府上山搜山时漫山遍野都是泥渍脚印,便也分不出哪些是凶手所留,哪些是自己人所留。”
姜离又问:“那婢女如何说?也没有其他人撞见过凶手?来登高的瘸子可不多见。”
郭淑妤戚然道:“婢女名叫香芸,她被凶手打晕,人虽然没死却伤了脑袋,醒来之后说话都不利索,只说遇到了一个灰衣蒙脸之人,连遇袭地也忘记了,后来衙门推测出遇袭之地就在下山不远处的小路附近,而凶手之所以没被人撞见,正是那曹有庆熟悉周围地形,逃脱时绕了圈子才没叫人堵到。”
如此勉强说得过去,姜离又沉声问:“那日是你组局?”
郭淑妤苦涩点头,“是我,我打算那几日游三清观,但日子是和湘儿商议之后定下的,十七那日三清观正好有道场,我们还能上柱香,除了我们三个,同行的还有楚岚、淮南节度使孙佑昌家的大小姐孙蓁,还有太子詹事朱明成府上的二小姐朱嬿婉。”
姜离又问:“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谁?仵作验尸之后怎么说的?”
郭淑妤悲切道:“是楚岚府上的家丁,当时我们赶过去之时,便见盈秋衣衫不整地躺在山坳草地上,口唇处有血,人也断了气,脖颈上掐痕明显。”
说起那一幕,她仍是心如刀绞,又强忍畏怕继续道:“仵作验尸之后,也说盈秋是被扼颈而死,死前受过凌/辱,她衣裙破了,身上的饰物也没了,还有一缕头发也被剪走,因尸体被雨水冲刷过,未留下多余痕迹——”
“头发也被剪走?”
郭淑妤点头,“那凶手喜欢收集女子头发,又因家里穷,受害者身上值钱的东西会被洗劫一空,后来抓到人的时候,盈秋当日所戴的一只耳坠便被发现在凶手家中,由此坐实了他行凶之实,其他饰物虽未发现,但多半是被他当了。”
二人歇脚片刻,又沿着山道往上走,姜离问:“他是到了行刑之前才翻供?”
郭淑妤沉声道:“起初他便满口抵赖,金吾卫用了重刑,再加上证物俱全,他才认了下来,但若我没记错,湘儿说过,盈秋的案子他是含糊其辞的,因盈秋那耳坠并不是特别的样式,荣宝堂每年都卖出许多那样的金耳坠,金吾卫也是审了几日才让他认罪画押。”
“第一起案发在三月中,案发在城内永安渠南,第二起案发在四月末,死者是谏议大夫齐大人家的小姐,案发地在他们城外别庄不远处,我们来登高则是在五月十七,案子起初在京兆府衙查,后来到了右金吾卫手里,当时右金吾卫已疑凶手并非城内之人,正查到了新丰县,盈秋死后,右金吾卫更肯定了凶手在城外,直到到了七月中才抓到了人,那阵子风声紧,凶手躲在家里足不出户,幸而没有第四位受害者。”
说着走到一处四角攒尖顶亭台,几人入亭内歇脚,郭淑妤又道:“七月中抓到人,押回去定完案已是八月初,到九月底行的斩刑,他翻供便是在行刑前三日,但当时一切皆有定论,容不得他胡搅蛮缠,且死囚临刑前多有胡言乱语者,便也无人理会他,后来他在西市被斩首,也当真是便宜了他。”
郭淑妤愤然难平,又望向发现尸体的那片山坳,片刻后似是不忍,又背过了身长吁短叹。
姜离关切道:“可还受得住?”
郭淑妤缓缓吐出口气,点头:“自从盈秋死后,我本以为这辈子也不敢踏足此地,可刚才入三清观,听到观里晨钟声声,我忽然生出一种盈秋或许能被天官庇佑之感,再加上如今冬雪冰封与当初景致大为不同,我倒没有想的那般害怕。”
她说着又呼出两口白气,感激道:“这一切还要感谢姑娘,姑娘不仅是好大夫,还能听我絮叨这些旧事,旁的大夫可做不到这一点。”
怀夕在旁莞尔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姑娘的病光开方子施针到底不治本,且郭姑娘那日
也救了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很是感激呢。
郭淑妤表情松快了些,“那日不值一提,总之薛姑娘无愧盛名,我父亲母亲也对姑娘颇为感念,我父亲还问,说姑娘医术了得可有在长安城中开设医馆的打算。
姜离有些莫名,郭淑妤道:“我父亲早前在宗正寺任寺卿,年后要调职太常寺,太医署正是在太常寺所辖之下,这几日他去太医署多次,和一众太医们打了不少交道,又想到姑娘年纪轻轻医术如此厉害,难免多问了几句。
姜离倒不知此事,她摇头,“便是我想开医馆,只怕我父亲也不许。
郭淑妤叹道:“是了,薛大人和太子妃只怕都不会乐意,没办法,咱们既生在世家,便没法儿只顾忌自己,姑娘若如今这般倒也很好。
说了些私话,二人关系亲近了几分,山上太冷,郭淑妤也没有登上西峰的打算,没多时一行人便往观中去,回至观中,姜离拜见道长后往玉皇殿后堂添了三盏长明灯。
见是三盏灯,郭淑妤好奇问道:“姑娘养父母家里还有别的亲长?
姜离默了默,“还有位表亲幼时对我十分照顾。
郭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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