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口西岸,一处被“迁界禁海”政策摧残得尤为惨烈的荒僻海湾。
这里曾是个热闹的渔村,如今只剩断壁残垣,枯死的树木歪斜着,仿佛在无声地控诉。几缕孱弱的炊烟从残破的窝棚里升起,是少数不肯或无力内迁、如同野草般顽强存留下来的贫苦百姓。
时近黄昏,海天相接处一片灰蒙蒙的萧瑟。
几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孩童,正拿着简陋的木棍,在退潮后的泥滩上费力地挖掘着可能存在的贝类,眼神空洞,看不到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光彩。
一个老妪坐在半塌的屋棚门口,眼神呆滞地望着大海,那里曾是她儿子和丈夫出海谋生、最终一去不归的方向。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雾,笼罩着这片被遗忘的土地。
突然,海湾外的海面上,出现了几艘快船的影子。它们没有悬挂任何醒目的旗帜,船体也显得陈旧,但航行速度极快,灵活地避开浅滩暗礁,径直朝着这片荒芜的海岸驶来。
“船!有船来了!”
一个眼尖的孩子惊慌地叫喊起来,丢下木棍就往回跑。其他孩子也如同受惊的麻雀,尖叫着四散奔逃。老妪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挣扎着想站起来躲藏,却又无力地坐了回去。
对于他们这些苟延残喘的边民来说,任何外来者都意味着危险——可能是催税的胥吏,可能是抓壮丁的官兵,更可能是……**越货的海盗。
船只很快靠岸,跳下二十几条精悍的汉子。他们肤色黝黑,眼神锐利,腰间鼓鼓囊囊,显然都带着家伙。为首的,正是如今在红旗帮中已升任小头目的张保。他脸上少了几分初入伙时的稚嫩和惶恐,多了几分风浪磨砺出的冷硬和沉稳。
村民们吓得缩在窝棚里,瑟瑟发抖,以为末日降临。
然而,预料中的烧杀抢掠并未发生。那些汉子们虽然看起来凶悍,却并未拔出刀剑。
张保扫视了一眼这片破败的景象和那些面黄肌瘦、惊恐万状的村民,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挥了挥手,用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的官话喊道:
“老乡们,别怕!我们不是官兵,也不是来抢东西的!”
村民们依旧不敢动弹,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张保不再多言,指挥手下从船上搬下来几个沉重的麻袋和木箱。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白花花的大米、晒干的鱼干、成捆的粗布,甚至还有一些治疗风寒和外伤的草药。
“这些东西,是‘龙嫂’吩咐送来的。”
张保提高了声音,确保躲藏着的村民都能听到,“知道大家日子难过,这点东西,暂且度日。都是干净粮食,放心吃!”
龙嫂?村民们面面相觑,对这个名号感到陌生而恐惧。
一个胆大的老汉,颤巍巍地从窝棚后探出头,嘶哑着问:
“各位……各位好汉……你们……你们是哪个山头的?为何要……要救济我们这些穷苦人?”
张保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他不能明说自己是红旗帮的,那会吓坏这些人,也可能泄露行踪。他想起郑一嫂的吩咐,含糊道:
“老人家不必多问。只管记住,这世道,不全是要人命的主,也有……看不惯欺压穷人的。我们老大说了,这些东西,只给真正活不下去的乡亲。若是哪家富户或者官府的狗腿子来打听,你们就说不知道,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这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警告。
村民们将信将疑,但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看着那些救命的粮食和布匹,终于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眼中充满了感激和难以置信的泪水。
“谢谢……谢谢好汉爷!”
“谢谢龙嫂……谢谢活菩萨啊!”
老妪挣扎着跪下就要磕头,被张保一把扶住。
“快把东西分一分,藏好。别声张。”
张保吩咐了一句,不再停留,带着手下迅速登船离开,如同来时一样突然,很快便消失在海平面的暮色之中。
只留下岸上一群恍若梦中的村民,对着那堆救命的物资和远去船影的方向,不住地作揖叩谢。
类似的情景,在广东沿海许多被“迁界”政策逼入绝境的偏僻村落和疍家聚落中,悄然发生着。
有时是一袋米,有时是几匹布,有时甚至是几锭偷偷塞进破门缝里的碎银子。来源神秘,发放者来去如风,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名号——“龙嫂”,或者更玄乎的——“义盗”。
渐渐地,“海盗济贫”的传说,开始在这些挣扎于生死线上的底层百姓中悄悄流传开来。
他们不知道“龙嫂”究竟是谁,属于哪股势力,但他们记住了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与那些如狼似虎、催逼钱粮、毁人家园的官差兵丁相比,这些神秘而危险的“海盗”,反而显得……似乎更有那么一点“人味儿”。
这些行动,自然是郑一嫂一手策划和指挥的。
在东涌湾的议事厅里,当她第一次提出要从缴获和“保护费”中拿出一部分,用于“接济沿岸穷苦百姓”时,连最忠诚的头目都感到不解和反对。
“龙嫂!咱们辛辛苦苦抢来、赚来的银子粮食,凭什么白白送给那些不相干的人?”
“是啊,龙嫂!兄弟们刀头舔血,不就是为了吃香喝辣吗?救济穷人?那是官府和庙里和尚该干的事!”
“万一走漏风声,被官府知道,或者被其他旗帮笑话咱们是‘善人’,岂不坏了名声?”
面对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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