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双眼前,书越筝听见四周传来了一片嘈杂的喧闹声。
似是拉风箱时的呼呼声,又像是沉重的击铁声,噼啪一声后些许脆响涌入耳中,再仔细听来,竟又像是烈焰焚烧后的声响。
“检查过吗?确认是她吗?”忽有一男声传入耳中。
“这女子个头低了些,手上茧子有些太多了。”另一人似是回话,语气坦然平淡,“不过面容确实与二小姐相像,将军所说之人的确是她。”
“手上茧子这都不打紧,到时候用蜂蜡或药泥敷去就成。”那人有几分顿了顿,开口道,“对了,那打铁匠家中呢?处理了吗?”
“将军亲自带人去处理了。”那人忽而压低声音开口道,“大人放心,无一活口。”
猝不及防喉间一紧,书越筝只觉心跳骤然加快,她忽而睁开双眼。
入目是一片树林,方才的议论声似是从身前传来,那里有两个魁梧大汉围在篝火旁悄声低语。几个不该在此时出现的人,他们离她似乎只有几步的距离。
这幅场景,在书越筝的记忆中也发生过。
十岁之前,那时的书越筝还不是书漾,父亲是朔方城中数一数二的铁匠,尤善制宝剑,他打造的武器削铁如泥。偶有洛阳城中贵人来朔方城,只为求得父亲为其制一把宝器。
住在朔方的一家打铁铺里,过着最普通的农家女生活。没怎么读过书,每天醒来就是呼呼拉风箱的声音。坐着苦重的活计,终日与铁器煤灰相伴,却误打误撞倒让她生得身体强壮。
她那时的名字,叫做岳铮。
母亲爱护她,惟愿她能铮铮向上。
书越筝见那二人背对她坐着,便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周遭环境。
夜色愈深,她倚在树畔,试着活动身体,动作自如。看来那劫她的人并没有绑缚她的手脚,这点倒也与记忆中对得上。
视线忽而瞥见身旁一方竹筐,书越筝愣了半晌却想不起来那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正要查探,就听身前忽而又有声音传来。
“你去看看那姑娘还活着吗?可别给她磕坏了,她金贵着呢。”那人骤然开口打断了书越筝的动作,她连忙阖上眸子假寐。
窸窣脚步声愈近,书越筝在脑海中仔细回想着这段记忆。不怪她隔了这么多年都没忘记这夜的经历,实在是太过让人无力,以至于此后许多年夜夜惊梦,历历在目。
若不是那张与洛阳城京中贵女书漾一模一样的容貌和异瞳,她大抵也会继承父亲衣钵,在朔方城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打铁匠。陪伴家人左右,待到年岁适宜便嫁人生子,度过平常的一生。
但天意弄人,书家常年缠绵病榻的二女儿书漾因病死在了永嘉十年,去世那年,她只有十二岁。
岳铮总是能想起幼时的场景,权势滔天的书家将军书毓桢几次三番寻找岳铮的父母想要将她买回去,父亲不敌嗟磨,暗地里偷偷收下了书家的银钱。但无论他如何劝说,母亲却始终未曾松口答应他。甚至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父亲最终只能将银两还于书家。
无计可施的书家人最后只能狗急跳墙,那年岳铮在山顶采药却被人绑架。
那时节,恰逢村中法会,书家人这边差人绑了上山寻驱邪化煞草药的她,另一边则一把火将她的家焚了个彻底,全家六口人无一逃出火海。待她与绑匪斗智斗勇、绞尽脑汁逃下山去后,却只在暗处看到了家中燃起的灼灼烈焰与书毓桢毫无波澜的面容。
那之后她便代替了与她容貌相似的书漾,成了书家的二女儿。
即便那时书家每个人都知道她不是书漾,可她们没有一个人对她的到来提出异议。那是年幼的岳铮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所谓的权势竟然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而这些尽是上一世的事情。
书越筝结合刚刚面前所见所闻,便推测出自己大抵是重返幼时,还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
她在山顶被人绑架的时候。
思绪渐止,此时竹篓尚在,她毫不怀疑这就是那时她被绑的场景。
来人在她面前顿住步子,似是审视她的模样。
倘若重来一世,明知所有事情的结局,仍要按着前世的方向发展,那多无趣。
书越筝不动声色缓缓睁开双眼,掩去眸中戾气,耐着性子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
“这是哪里?”书越筝目光挪向面前人,蜷起身子,演出几分少女惊惧开口道,“你们是谁!”
那人见书越筝醒了立刻道:“大人,她醒了!”
那被称为大人的,是书家书毓桢身旁亲信书旭。而那方才在她面前的小厮,名为书宇。书越筝神色未有丝毫松动,只是默不作声地将那竹篓摸了过来又一次背在身后。
她已经想起那竹篓里究竟是什么了。
“姑娘,我们不想逼迫您,那对夫妇已经将您卖给我家主子了,我们只是按吩咐接您回家。”书旭的语气格外耐心,听起来就像是方才他们完全没有谈论过要杀她全家一样,他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既如此,姑娘合该跟我们走,家主将姑娘买回家是过好日子的。姑娘从前的家人收下钱财,姑娘跟我们离开,有来有回,甚是公平。”
听到这里,书越筝不禁暗自握了握拳,她明白面前这两个人武功不低,此时的她根本无力与他们正面冲突,只能迂回。更知道他们口中这些话尽是谎言,即便父亲同意,母亲也愿意将她卖于书府这种事绝对是无稽之谈。
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片刻,书越筝心中生出主意。她看此刻夜色愈深,默了片刻忽而开口道:“我渴了。”
不远处的篝火发出噼啪一声脆响,书越筝温声开口:“你们在熬汤吗?”
“是些鱼汤罢了,姑娘可是想喝?”
书越筝抬眸望向书旭,余光瞥过不远处的湖岸,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我想喝水。”
见她竟不哭也不闹,书旭二人安下心来,急忙应下她的请求:“我这就去湖边打水,姑娘稍候片刻。”
“姑娘稍后片刻。”书旭即刻起身,顿了顿又犹豫道,“姑娘可是要……”
他陪笑一声,温声道:“姑娘莫怪我多心,只是姑娘不吵也不闹,此时又忽而要喝水,我们总得提防着些。”
“就像两位大哥所说,我阿爹阿娘已经将我卖给你们了,便是放弃我了,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书越筝暗自叹息一声,做出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我如今能倚靠的也只有我的新家人了。”
话毕,她又咬了咬牙,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佯装楚楚可怜道:“我上山已久,如今我只是想喝口水,也要被两位大哥如此怀疑,谁知道以后我还要怎么过日子呢?”
书旭见她如此模样,心中怀疑渐消。见她一个不足十岁的姑娘,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心机城府,便应了她的请求。
趁二人为书越筝打水的契机,她没怎么犹豫就打开竹筐,果不其然,记忆并未出错,那竹篓里面留着她采的用来祭礼避煞的夹竹桃。
前世,她趁此契机逃走,而后在山下误打误撞被抓走,短短四天之内就在生死路上走了好几遭,几经嗟磨最终还是没能逃离成为书漾的宿命,只是今生……
她不想再做被命运摆布的蜉蝣了。
书越筝看着那锅沸腾的鱼汤,沉默不语,思绪稍作摇摆后心下一横,撇了朵夹竹桃花,在指尖碾碎后丢进了那锅沸腾鱼汤中。
夹竹桃毒性很大,这样一小朵足以让食用之人在一盏茶之内口吐白沫当场死亡。
娇嫩的粉色花瓣在沸水的蒸腾下,不过几个滚就已经掩去了痕迹,书越筝的目光落在那灼灼的火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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