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
几声拉长调子的呼唤响起,鸡窝、矮棚还有草丛和矮树上,呼啦啦钻出一群群母鸡。
顾兰时一边喊一边用树枝敲木盆底,食槽里的鸡食已经倒好,将近两百只母鸡涌来,径直冲向食槽。
食槽是用木板做的,长长一条,共有六个,足够母鸡们排开吃食。
“去,那边也有。”顾兰时将挤挤挨挨的母鸡驱散开,让它们往旁边鸡少的木槽去。
地界儿大,划分了三处,除了最外面一圈圈起来的高竹篱,中间用来隔开三处的篱笆墙呈“丫”字状,每一处养两百母鸡不再话下。
顾兰时看一眼右手边,还有上头山坡处,他听见裴厌正在旁边,倒了鸡食呼唤母鸡。
中间用篱笆和木板等东西围了起来,围得高高的,比裴厌还高,防着母鸡乱飞乱窜,只能从缝隙看见一点掠过的影子。
因地界儿宽敞,怕夏天太阳太晒,他俩还给远离外篱笆的空地上栽了不少树苗,已经成活了。
这是裴厌特地在府城买的一种矮树,长一长修修枝丫,树枝便会朝外伸长,不会往高了长,以后枝叶繁茂了,就有遮蔽的阴凉,树矮一点,母鸡想栖在树上也能上去。
“呜汪!”
叫声稚嫩响亮的两只狗崽儿从篱笆门开了一点的缝隙中挤进,摇着尾巴跑来蹭顾兰时脚,对没有去吃食的一两只母鸡吠叫,想学大狗撵它们去吃食啄水。
可惜威慑力不够,母鸡其实也不用它俩招呼,窜进鸡群里伸长脖子去啄食和剁碎的菜叶子。
水盆同样有好几个,不是木盆就是用树根挖的,顾兰时将里头的水倒掉,提起一旁的水桶给换上净水。
鸡舍盖的结实,整整齐齐两排,足够所有母鸡钻进去歇息睡觉,遮阳遮雨的矮棚也有,一旦刮风下雨,还能把压在棚子上的篾席垂下来,挡住一圈,只留一个门洞供母鸡进出。
地方大,有足够的空地让母鸡走动,到处刨刨啄啄。
顾兰时视线扫过一圈,见没有受伤或蔫头巴脑的,这才放心,将两个空食盆垒一起,抱起后,又用手勾住木桶把,嘴里嘬嘬嘬几声,喊狗崽儿和他一起出去。
一出来,他把木盆木桶都放在地上,关好篱笆门后,进了右手边的门,裴厌已
经挑着担提着桶往矮山坡上走了,“丫”字状的隔墙上开了门,能直接到上面那一处。
扁担两头挂了鸡食桶,裴厌手里的则是净水桶。
将近六百只母鸡,一天光是喂食,就得拌不少,更别说剁草叶菜叶,还得防着鸡生病,尤其刚买回来的雏鸡,照顾起来挺费神的,死了一些,补了一些,又怕刮风下雨,又怕黄鼠狼子来拉鸡。
鸡仔都是在大宅子后院养得半大后,才敢放在这边,成天让大黑三个看守,还特地给狗搭了窝棚,三处都有,夜里各守一处。
也幸好栽了荆刺树,外篱笆一圈尖刺横生,无论人还是别的东西,难以在外头找到缺口偷钻进来。
裴厌在府城听说有个人养的公鸡勇猛异常,不但毒虫毒物见了那大公鸡害怕,连老鼠黄鼠狼子都不敢造次。
他特地打听着,到人家家里去了一趟,见果然如此,那大公鸡昂首挺胸,腿粗冠红,双目炯炯有神,瞧着骄傲威严极了。
那户人家不卖大公鸡,裴厌只好买了几只公鸡仔,回来养着,其中竟也有两只不错的,就是尚小,暂未显露出雄鸡威风。
除养鸡以外,喂猪种地种菜,锄草浇水上肥,全都是忙不完的活,得亏家里人多,三个汉子,还有顾兰时和周淑云,五个大人忙碌,总算将鸡圈的事都弄顺当了。
原本还想挖个小水塘多养几只鸭子,后来一看,几百只母鸡都累人,如今后山那十只鸭子,已经足够家里吃蛋,便歇了这件事,还是先管好母鸡要紧,等以后星星和鱼儿长大些,能帮上忙了,再打算也不迟。
顾兰时听见矮山坡那边传来动静,很快,裴厌就提着空桶下来。
东边这边有个人住的窝棚,搭得高大些,人在里面走动能展开,白天有狗在这边,到傍晚,刘大鹅周大良轮换着在这边睡觉,三五天就换换,顺带看守。
也不用他俩过多留神,有狗在,夜里一旦有动静,狗自然会吠叫,起来查看就是。
而后山那边,则有来福和毛球儿。
顾兰时和裴厌带着空桶空盆往家里走,肥嘟嘟的狗崽跟在后面,跑得开心极了,软乎乎的耳朵晃来晃去。
行至半路,刚看见不远处的宅子院墙,迎面就碰上打草的徐瑞儿。
徐瑞儿长大了不少,瞧着
十五六岁的模样,虽瘦巴巴的,但个头长高了,一看见他俩,黑瘦的脸上露出个憨笑:“兰时哥哥,厌哥哥,喂鸡回来了?”
“嗯,刚喂完。”顾兰时笑着应道。
这几年徐启儿依旧在十全村钱家做长工,有吃有工钱拿,徐启儿有十九岁了,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夫郎,但比起几年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已经强了太多。
钱家人厚道,就算荤腥不多,菜和饭是管够的,不至于长工吃不饱。
徐启儿如今已经能算大工了,干了这几年,每个月有二钱,他每每攒下工钱,都不怎么花,手里攒一些,余下的留给弟弟买米面,肉隔段时间会买上一斤半斤,让弟弟解解馋,也补补。
原先徐应子留下的那两亩薄地,兄弟俩硬是熬过来,没有卖掉,靠着两亩薄田,一年到头能打些粮食,算是为数不多的家业。
两个光棍兄弟,上头没老人,下面没小的,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日子倒也过得去。
至于攒的钱,徐启儿跟弟弟商量过,打算多攒攒,等买上一亩良田,再盘算娶夫郎的事。
徐启儿如今十九,他自己都知道,娶亲一事,估计要到二十好几了。
他倒不怕打光棍,也不怕村里人的嘴,日子这么过着,只要没病没灾,总能熬到的。
就家里这点薄产,要是先找个夫郎过日子,多一张嘴吃饭,都不知道从哪里刨,慢慢攒着就是了。
如今徐瑞儿还在家里养了几只母鸡和一头猪,下了蛋就拿去镇上卖,自己手里有一些铜板,有时碰到裴厌收鸡蛋,顺势就卖到这边。
看见他,裴厌说道:“这几天不忙?”
徐瑞儿连忙开口:“不忙。”
裴厌开口:“等会儿打了草先放回家,再来这边拉板车,今儿打两车草,明天后天也照样过来,和之前一样,五个咸鸭蛋半斤肉。”
“知道了厌哥哥。”徐瑞儿忙不迭应声,面对裴厌,他依旧像小时候那样,有些惧怕,却又感激对方。
三人都忙,两三句话的工夫便走开。
顾兰时想起什么,冲着后头喊:“瑞儿,傍晚来家里,端碗菜回去。”
“好,兰时哥哥。”徐瑞儿同样高声答应,待走远了,找了一片草,他弯腰割草,一把把塞进竹筐
。
今年裴厌和顾兰时养鸡更多,越发忙碌,忙不开或有事时,会让他帮着打草,照管鸡圈,比如剁鸡草铲粪等活计。
有时是给一串钱,有时是给些吃的,只当雇了个人做零工,如此,顾兰时这几天就不用操心猪草鸡草的事,在家带带孩子就成。
别说半斤肉,光五个咸鸭蛋,拿去镇上都要卖二三十个铜板,而徐瑞儿做的,不过是打草的活,尽管知道,这点东西对裴厌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他们家日常吃的,他心中依旧感激。
惦念着裴厌顾兰时对他和哥哥的恩情,没做这些活以前,路过鸡圈时,若碰到有其他人经过,他心里总会戒备些,帮着盯盯,听到鸡圈里有狗或是长工在,才放心离开。
他后来发现,鸡圈无论白天晚上,都有人或狗在,也是,这么大的地界儿,搁谁都知道不能粗心大意。
裴厌养的狗不止他们村人知道,连外村人都晓得,真是不好惹,一只比一只大,也一只比一只凶,跟疯狗似的。
再加上活阎王的名头,以前来过的贼,被裴厌剁了手指吓破胆跑掉后,几年都没见过踪影,也不知是死是活,有人说那两个惯偷死在了外头,种种流言相传,谁有那个胆量敢来惦记。
别的不提,在乡下,不过都是土里刨食吃的泥腿子,谁家人丁多或打架凶名在外,天然就带几分威慑力,其他人轻易不敢招惹。
*
一进家门,院里还有两只狗崽子,四只凑到一起,当即就咬架滚做一团,毛绒绒肉嘟嘟,呜汪嗷呜奶叫。
星星正在院里跑来跑去,手里拿个大大的吉祥轮,十几个彩色的风轮转啊转,胖乎乎的鱼儿坐在摇篮里,看哥哥玩耍,他咯咯笑个不停。
周淑云一边看孩子一边择菜,因自己也有孩子,每次面对星星和鱼儿,眉眼都柔和无比。
“行了,别跑了,歇歇。”顾兰时拦住跑过来的星星,掏出手帕给儿子擦擦脑门上的汗。
鱼儿看见阿姆和爹爹,伸出胳膊要抱,嘴里着急地喊:“包、包。”
裴厌将盆和桶都放在角落,一边吹口哨学鸟叫,一边给洗手盆里倒水。
小鱼儿四处转着脑袋找小鸟,和星星小时候一模一样,都爱听鸟叫声。
裴厌蹲下洗手,没有再吹,就
看见儿子满脸疑惑,还侧耳去寻找,忍不住轻笑一声。
一听弟弟要抱,星星搂住顾兰时大腿不撒手,哼哼唧唧让阿姆抱他。
“洗洗手再抱。”顾兰时笑着将星星扒拉开,刚才剁鸡草拌鸡食,又抱着木盆回来,手上难免脏。
鱼儿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啊啊大叫,不想被落下,两只小手扒着摇篮边沿,憋着劲一个用力,试图将自己拉起来,可惜力气还不够,手一松又落回去,跌个屁墩儿。
“力气可真大。”周淑云咋舌,她两个女儿小时候哪有这样的劲,大胖小子真是不一样。
顾兰时蹲在木盆前洗手,星星凑过来趴在他背上,咯咯笑着,小手就往他脖子上贴。
见状,裴厌起身擦干手,过去摇篮那边抱小鱼儿。
鱼儿总算从摇篮里出来,高兴得哈哈笑。
顾兰时背着星星站起来,说:“周姐姐,晚饭煮几根骨头,带过去给大黑它们吃。”
狗成天帮着看鸡也不容易,轮换着才能在外头撒欢跑,总得给吃好些。
“行。”周淑云应声,端起竹匾往灶房走。
她已经见惯东家给狗啃带肉的骨头,五只大狗都养得膘肥体壮,就新捉回来的四只狗崽,肉汤什么的一口都不少,瞧吃得滚圆咕噜,毛发又顺。
说着话,听见门口有动静,原本打架的四只狗崽儿机警地看向门外,月龄虽小,却已有了看家的姿态。
“兰哥儿。”李梅抱着小儿子进门,尽管衣裳有补丁,但气色比没成亲前好多了,一看这几年就没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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