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一向克制,即便洞房夜她那么刻意挑衅,他也当冷静自持,不逾矩也不违礼,如今能把他逼成这样,倒也算她的本事。
姬玄卿如此感慨,抬头时正对上他一双升腾怒火的眼神。似要将她剖心噬骨啖其血肉,瞧着简直比修道渡劫时降下的五雷阵还要吓人。
不过她可是个神仙,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不怕他!
姬玄卿一咬牙,态度十分坚决,不顾他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用极其洪亮又中气十足地声音怒吼——
“我错了!”
她这一嗓子着实震耳欲聋,吓得墨砚打了个寒颤,赶紧控好手里的缰绳,可怜这匹马也是一抖,车厢就跟着来回晃了几下。
似乎从不曾想过她会有这般动作,方允执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姬玄卿就一骨碌从他眼前躲开,规规矩矩坐在了他右下的一方小凳上。
然后想了想,又往离他远的地方挪了几寸,直到自个儿靠着车厢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再往里头挪不动为止。
“方大人我错了!”
这姑娘昂首挺胸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一侧的方允执,浑身的气势颇有些视死忽如归的壮烈。
“方大人我错了。”她又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道歉么不就是,不丢人——
只可惜他充耳不闻,不说话也不看她,如佛胎神像一般正襟危坐,连动也不曾动弹一下。
他不动,姬玄卿就更不敢乱动。马车晃晃悠悠一路行驰,她头靠在车厢上,听着车轱辘碾在地面吱吱悠悠的声音,整个车内的气氛一时有些静谧得诡谲,甚至还带了丝令人难熬的窒息。
她微微侧了侧身,实在就有些坐不住了,拿眼不住打量方允执,然后装模作样咳了一声。
“方大人呐,其实我是有苦衷的……”她试探着,又很没骨气地贴紧了车厢壁角。
“我生平性情高雅,最不屑的就是那等提笼遛鸟吃喝嫖赌之事,对他们那种骄奢淫逸狂嫖滥赌的二流子着实是深恶痛疾啊方大人。”
“方大人?”
姬玄卿一番痛心疾首,却不见方允执有半分理会她的意思,她就憋不住,暗戳戳往他身边挪了挪,见他依旧没反应,便又往他身边挨了些许。
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头小心翼翼拽了拽他的袖子。
“你信我啊方大人。”
她扯扯方允执衣袖:“我平日里最爱的就是看书习字,要么就是吟诗作画,对那等不入流的玩意儿可没有半点兴致……”
“看书习字?”
方允执蓦地冷笑,从她手里扯出自己袖摆,满腹的训导与斥责在看向她的瞬间却生生打了个转。这是姬玄卿自上了这马车以来,他头一回正眼瞧她,只是——
他下意识往一侧偏了偏,原就严肃的脸色明显更沉了些:“你这是什么打扮?”
她眼里泛起一丝茫然,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赭红牡丹花的大衫,搭上绛紫绉绣的裳裙,花纹颜色是显得些老气。
况且为了符合人设,她还特意去找府里的嬷嬷梳了最显成熟稳重的发式,衬着她精挑细选的几支镶满红绿宝石的大金簪子……
唔……大金簪子赌博输给了赌场,可惜他见不到了。
姬玄卿嘿嘿一笑,骄傲的语气明显对自己这身装扮很是满意:“衣裳是问厨娘陈阿嫂借的,还专门嘱咐说拿一套最衬人贤惠端庄的来……怎么不好看么?”
方允执就又来回打量她几眼,却并没有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不管你有什么苦衷,其他的我都可以容忍,唯独此事绝对不行。”
他从姬玄卿身上收回目光,语调生硬又冷漠,不留她任何转圜的余地。
“回去找账房再支二百两银,带着你来时的所有东西,明日一早就走,自此是非好歹与我方家再无干系。”
马车里掌的有灯,光线却依旧微弱,从她的角度其实并看不清方允执脸上的表情,不过却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凛然煞气。
若值此身行走阿鼻地狱,怕是连遍地的妖魔鬼刹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姬玄卿终究没敢吭声,委屈巴巴缩在一旁,一双眼又忍不住瞟他。这厮依然端直了身子正襟危坐,他的大半身形都隐在了烛火的暗处,却依然挡不住那等危险迫人的气势。
到底是她理亏,姬玄卿一路上出乎意料的安分,秉承着多说多错的信念,她非常努力的尝试离方允执远一点……再远一点。
然后悄摸喘口气,换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继续缩在角落。
方允执就再没理过她,姬玄卿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吊着一颗胆子在方家继续呆下去。
她脸皮是不怎么薄,但也没到厚如城墙的地步,分明人家已经亮明了要“轰人”的态度,她不肯走,无非也只是因为——她当真是没钱了。
姬玄卿突然就有些心酸,忐忐忑忑地吊着一颗心回到屋里,由是心虚,又不敢叫人,只蹑手蹑脚偷摸爬到床上躺下。
初夏的夜里还是有些凉的,窗户没有关,凉丝丝的风就堂而皇之地灌入房间。
她叹口气……生无可恋想了半天后又叹口气。一时间,心中比当初从带着大冰碴子的湖里爬上岸的时候还要冷。
凉风徐徐吹着,姬玄卿双眼无神地盯着那一片随风摇摆的床幔,心底再掀不起丝毫波澜。
接着就听见一道有些焦急的呼喊。
“玄姑娘?”
她没应声,许久之后才慢吞吞“嗯”了一声,翻身往床头挪了挪,然后探出头来瞅了几眼。
紫竹正托着一方食盘走进屋里,食盘上搁了碗热气腾腾的粥,随着她的走近,浓郁咸鲜的香味就直勾勾钻进姬玄卿的鼻腔,惹得她悲愤之余又狠狠咽了口口水。
“您昨儿个说的,不要云腿不要虾的云腿煨河鲜。”
她笑盈盈把小碗和汤匙一并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正要抬头的时候却被她幽怨的表情倏然吓了一跳。
“玄姑娘?”她惊呼,三两步过去扶住她身子,“您这是被人欺负了?还是……被少爷训了?”
姬玄卿偎在她身边,很用力地点头:“他说我!”然后把胳膊往前一伸,委屈巴巴指着自己两只手腕:“还拽我……可疼了!”
其实烛火幽微,并看不清她手腕上的什么痕迹,紫竹却也还是捧着她的手,满眼心疼地看了看,又摸了摸。
“都怨我。”
她有些内疚:“您才走管事就来叫我了,横眉怒目的,一时模样凶得很,吓得我背上浸出了一层冷汗……”
“所以你给他说我去赌坊啦?”
“不不不!”紫竹慌忙摇头,“我答应过您的,不管他们怎么问,我只说不清楚不知道,其他可半点都没有泄露,不过,不过……”
不过即便她不说,那群人气势汹汹地过来,怕也是早知道了她去的不是什么好地方。
紫竹声音低了下来,姬玄卿知道这姑娘没说出口的话,也就跟着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
“以后要他们再问什么,你就只管说了罢,不用替我隐瞒了。”
她道:“我好歹是做主子的,他们总不敢拿我怎么样,可你是在这府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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