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允执往那漆烟墨上来回看了好几眼，最后也只是叹道：
“他家里人丁凋敝，三代同堂也只靠他一个撑着，在加上他还有个跛了腿在床不起的老母，性格当然要谨慎些。”
“你是他发小，当然替他说话。”
姬玄卿撇嘴，自然知道这事，不过她也就抱怨抱怨。
“人家主仆俩人呢，就和我一个人吵，我人单势弱孤苦伶仃的，可可怜了。”
她吭吭唧唧，半是撒娇半是埋怨地装委屈。
再说她还答应了要帮他找老婆呢，也老大不小了，就想把阿舒姑娘介绍过去。
人家也去他医馆里送过几回药，明显的这厮对人家有意思，又不敢说。
他家是有些窘迫，不过家人都是顶好顶好相处的家人，再说有方允执在呢，以后也还有她在呢，再窘迫又能窘到哪儿去。
不过如今看来，她还是得再想想……
幸亏还没来得及说，结果就发生了今天这等，坐看朋友吃亏不理的事，她可得再谨慎一些，万不能叫人家阿舒姑娘跳进火坑里去。
不过说到找老婆，姬玄卿看着低头写字一脸认真的方允执，就好奇。
“方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他正在写字的姿势猛地一顿，愕然抬头看她，顺着姬玄卿由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姑娘满脸认真，目光盈满了期待之色。
迎着她如此的灼灼目光，方允执心头一颤，笔尖悬垂着的墨滴就“啪嗒”一声掉在了纸上。
他怔怔然低头，对着写了大半的纸张上那一片洇湿的墨迹，目光却并没有聚焦于此。
他顿了很久，最终也只是默默把这张已经不能用的纸撤下来，然后换了一张新的，拿起笔重新要写。
笔尖却始终悬停纸上不见丝毫落下的迹象，他微不可查叹了一声。
又侧过头对着姬玄卿打量了许久，刻意忽略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中乍然而起的那一丝悸动。
故意回她。
“我喜欢的女子，那也该是温柔大方，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贪求金银珠玉，只爱闲暇时抚琴作画之类的雅趣。”
“抚琴作画啊……”
姬玄卿感慨：“想来也是。”
她点点头，无意识喟叹了一声。
知书达理，温柔大方，还什么大家闺秀，她大抵这辈子都和这几个词语扯不上关系了。
不知怎么，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姬玄卿就莫名有点低落，又不想让他知道，就咧咧嘴，强扯起一丝笑容。
“我就不一样了。”
她嘿嘿道了一句，看他略带问询的目光扫过来，又挪走，手上重新捏起笔正要写字，她便又笑。
“我喜欢你啊方大人。”
她的语气轻快，一双眼直勾勾看他，表情很是无辜，却又很是认真。
方允执被她盯得心头一紧，满脑子都是再也止不住的，诸多复杂思绪间的拉扯。
他突然有种冲动，面对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姬玄卿，很想揪住她问个究竟，到底为什么她会拿着玉佩过来硬逼着他娶她。
是因为一直以来她总遮遮掩掩含糊其辞的“计划”，还是真的……
他差一点就要相信的所谓一见钟情的说辞。
但是没有，若搁以前他肯定是会问的，但是现在他却连试探性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只怕听见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他并不想知道的答案。
即便这东西如窗户纸一般一戳就破，但他还是选择了逃避。
姬玄卿歪着头看他，本来想逗逗他的，却一直没见有什么反应，自己肚子里未免憋了些火气。
这算什么？
她闷闷想，不管是真是假，自己说出来了“喜欢”这样的说辞，他却连半点反应都没有，这个态度是明显的不把她放在眼里啊。
姬玄卿就不高兴了，话题到此也就有点尴尬的没法再继续下去，她兀自抑郁半晌，也颇有自知之明的叹口气。
谁知才出门就被一声呼唤叫住了。
她闻声抬头，就看见路口的梧桐树底下站着个人，直冲她招手。
姬玄卿提着裙角往那边跑了两步，这是方夫人身边的丫鬟春婵，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显然是要去找她的。
见她走近，春婵这丫头十分热情地拐住她胳膊，笑嘻嘻给她道：“夫人要我找您去看戏。”
“看戏？”
姬玄卿惊喜：“什么戏？”
春婵与她一道往前走，一面给她解释。
“就是前段时间徽州过来的那个黄梅戏班子，听说名气很大，夫人请了好几次人家才愿意过来呢。”
如此说着，她便顺嘴又接了句：“听紫竹说她与您说过这个的。”
姬玄卿就也想起来了，原本紫竹说请戏班子来府里唱戏。
她虽然很是动心，却想着自己毕竟是个寄人篱下的主儿，人微言轻的，也不好妄自做主，就没答应。
结果方夫人可就把他们请了来，这当真是瞌睡送枕头，正合心意。
姬玄卿有更兴奋：“什么时候？”
就知道她肯定喜欢的，春婵笑着拉她，却没往别处走，径直拐回了卧房里。
“夫人说万事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过去呢。”
她拉着姬玄卿进屋，那边紫竹也早准备好了一件极是华贵的衣裳。
“还特意邀请了几个相熟的夫人，可不能没了咱家的面子。”
她顺手给姬玄卿换衣裳，一面又道：“夫人还特意交代说，给您打扮得贵气些，可不能在那一群女人面前丢了身份。”
姬玄卿悄悄斜了斜头，正好沿着春婵脖子后头能看见窗台底下摆着的一面镜子。
看着镜子里花孔雀一样的打扮，姬玄卿倒没什么所谓。
反正看戏么，人多也热闹，她就喜欢凑热闹，打扮成什么样都姑且能忍啦。
不过抬眼看看窗外明显有些擦黑的天色，姬玄卿问：“这是打算叫人家演个夜场？”
春婵半蹲着给她系好腰带：“夫人说夜戏才有意思啊。”
顺手又接过紫竹递过来的一对钗子，接着道：“就在葳蕤湖半斜入水的绮芳榭，背后映着水波潋滟，头顶是清辉弯月，别有一番趣味。”
姬玄卿点点头，就不再问了，由着往自己头上插着各色珠翠，反正瞧着金灿灿亮闪闪的，她也喜欢。
其实过来的时候也从绕着湖的那条路过了，却没看见有什么动静。
想来是因为他家太大，在她这边听不见也正常，实属是她孤陋寡闻了。
等俩人再把她换了衣裳打扮好之后，天色更加暗沉了，一路穿过三两回廊，越过几个洞门，再拐了数也数不清的几个弯。
终于当她再一次绕过一处假山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小道蜿蜒着通往前方。
小道夹着高矮并纵的花树，两旁排列点上了星星灯火，小道的尽头被一丛翠竹掩映着。
穿过竹丛，立刻就看见了“绮芳榭”三个字的牌匾，丝竹器乐与闲谈说话的人声一并涌入耳朵。
搭的戏台子在绮芳榭左侧，往葳蕤湖中央走几步远的地方，那里是是一处观景平台。
其实也不用怎么搭，此处繁枝映着月色，身前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本身就是一处风景绝佳的所在。
才走到绮芳榭跟前，就看见前头不远的方夫人冲她招手，姬玄卿就跟着过去坐下，立时就又丫鬟替她倒了茶水。
除了茶水，桌子上还摆了几盘精致的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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