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大晴,蜀中卫府。
“姑娘,这儿有两封信和一个盒子,说是奉元送来的。”
温酒进了门,手上拿着两封信和一个盒子。
卫瑾问:“九思姐姐,谁给你来的信啊?”
这些日子以来,九思一直没受到卫瑾的捉弄;相反,他有事没事就带着点吃食和小玩意儿来找九思,俨然一副乖巧弟弟的模样。
山怀略觉得古怪,以防他心里憋着坏,每天雷打不动地提醒九思:千万不要被他乖巧的外表迷惑,掉以轻心。
卫宛央看到弟弟妹妹相处得好,倒是很高兴;还劝山怀略不要多想,卫瑾年纪小,无非是想找个人陪他玩。
“我也不知道。”她说。
——
前些日子,奉元。
因着年关已至,府衙的事情少了许多,经历司便清闲下来。
月知行整理好手里的公文,闲来无事起身走动,见沈与之还埋头忙碌,遂走到他的书桌前,问:“你写什么呢?”
沈与之停笔,抬头解释道:“九思不是去蜀中过年了吗?我准备给她送点年节礼物过去。”
“她不是才去不久吗?”
“此去蜀中,骑马日行两百里的话,需用八日;我担心路上有所耽搁,所以就想今天准备好了送出去。”他顿了下,问月知行有没有要转达的。
月知行犹豫片刻,道:“我就不在你这信里说了,我写了你一起捎带给她。”
他想,再怎么说也是朋友,自己既然都看到沈与之写了信,说上一句新岁吉乐也算礼节。
此时,经历司的大门口出现了一个人,是驿站传递书信的驿使。
沈与之请他进来,而后对月知行说:“知行,抱歉啊,驿使按照我们原来约定的时间来了,你现在写来得及吗?”
“行,你等我一会儿。”月知行转身回了自己的书桌,拿出一张信笺,提起笔却不知道该写点什么。
山九思,展信佳……
月知行才写几个字,觉得这问候有些别扭,随即揉成一团扔到了旁边,又抽出张崭新的信笺铺平。
九思,听说今年你要在蜀中过年节……
月知行写下这句,忽又想起自己哪里是听说,九思当时说要去蜀中时,自己也在,还笑说‘蜀道难’,她怕是上不去;到时候她要是看到这话,定会嘲笑自己记性不好。
这张信笺又被月知行揉成了一团。
沈与之听到动静,遂道:“知行,也不用太着急,你写好了,再给我。”
他请驿使坐下稍等片刻,又给对方倒了茶。
月知行默了片刻,这回在一张新的信笺上刷刷几笔,一气呵成。
他搁下笔,抖干墨迹,折好放进信封,起身过去递给了沈与之。
沈与之把两封信连同一个盒子交给了驿使,嘱咐他尽快送到。
二人目送驿使离开后,月知行突然转过头来,“我那信封上忘写名字了。”
沈与之摇头说没事,安慰道:“我交代过驿使将这三样东西一起送到,不会弄丢的。”
月知行想起自己好像根本不知道九思在蜀中的什么地方,“你知道山九思他们在蜀中住哪儿?”
他点头。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月知行笑了笑,转身回自己的书桌。
他忽又想起了一事,目光垂下,极轻地呢喃低语。
“一年半载,计日而待。”
尽管寒冬时有凛风,经历司正厅的两扇窗依旧开着,一是透气,二是醒神。
沈与之看着窗外出神,连桌上的书被风吹回了前两页,都未曾察觉。
他想,今年是无法当面跟小九说新岁吉乐了。
此时,九思心中疑惑,从温酒的手中接过两封信,一信封上写着九思亲启,另一封则是空白。
她看着前一封的字迹大概猜到了是谁,于是把空白那封放在桌上,拆开前一封,扫了眼末尾的署名。
果然。
九思不禁感叹说:“我的字要是有阿沈的字一半好看就好了。”
温酒一听,心想这有什么的。“那等我们回奉元了,姑娘找与之公子要些字帖来练?”
九思若无其事地改了口,“我觉得我的字也不是那么难看。”
温酒偷笑,“是,姑娘的字很好。”
“阿沈是谁?”卫瑾虽然好奇,但也知道不能偷看别人的信件,就趴在桌上偏头看九思。
“他叫沈与之,是我的朋友,一个很厉害的人,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他有多厉害,长着三头六臂不成?”卫瑾心想,他之前也听宛央姐说山怀略聪明厉害,可还不是被自己捉弄到了。学堂夫子说了,这种话叫作夸大其词。
“长着三头六臂还不厉害?”她反问了一句,低头看起沈与之的来信:
九思
展信舒颜
想来你收到这封信应该是在上元节前,此次来信一祝你新岁吉乐,二祝上元安康。
你在蜀中这些日子过得如何,是否习惯?听闻蜀中连绵大雨,望你保重身体,注意添衣。
蜀中与奉元有所不同,可试过传闻所说无辣不欢的美食,可看了让你惊叹的景色,有无认识新的朋友。望你诸事顺心,有所收获。
同信一起送到的盒子是送与你的礼物,另有一份礼物已送至山府,届时会有人转交给你;也请替我祝怀略大哥宛央大嫂新岁吉乐。
沈与之笔
九思看完信后,习惯按原来的痕迹折好,放回信封。
她知道信中所说的另一份礼物是给谁的,自上次城墙之后,沈与之每次送东西都会准备两份,她也会把另一份放箱子里锁好。
她又看盒子,“看来这是阿沈送的东西了。”
九思伸手打开,盒子里是十二个小罐,每个罐子上都用朱砂笔写有花名;盒子内侧的右边有张纸条,上面是沈与之的字迹:九思,这是十二花神香膏,希望你喜欢。
她霎时想起之前有次在酒馆后院,许悠然,高暄和自己三个人坐在小桌喝茶,聊起十二花神。
许悠然后悔在临元镇时,没将其他十支簪子也一同买下,再高价卖给高暄,赚点买话本的钱。
高暄当时冷笑了两声,只道就算全奉元的首饰卖完了,她无首饰可戴,都不会在许悠然手里买首饰。
自己则是突发奇想地说,想要收集十二种花的花瓣,再制成香膏。
当时,沈与之,月知行还有许有为坐在旁边的四方桌,一人拿着一根缗线,在替自己串钱;一千文钱为一贯,他们已经串好了五六贯。
这事往常是吴叔一个人做的,九思见他最近忙不过来,就暂时接手,并搬到后院来做。
至于这三个人为什么会来做这件事,是因为许悠然得知自家二哥约了这两人,打算去自家那庄子小聚;她心思一转,又问过九思后,就把三个人忽悠来酒馆了。
毕竟,数钱也不失为一个让人高兴的放松法子。
看来,沈与之当时听到了。
九思就近拿起一罐桂花打开,闻了闻,桂花味并不浓郁,是一股淡淡的清香。
卫瑾也拿出一罐就着封口嗅了下,花香瞬间钻进鼻腔,他揉了揉鼻子,赶紧放回了原处。
“九思姐姐,你喜欢这些啊?”
九思忙着打开其他的小罐闻味道,随口道:“谁会不喜欢精致好看的东西。”
卫瑾瞧着她这爱不释手的模样啧了声,微抬下巴提醒道:“那儿,你还有封信没看呢。”
九思经他提醒也想起还有一封信来,把盒子往旁边挪了挪,拿起信拆开,只有寥寥几字。
新岁吉乐,愿尔不虚此行。
月知行
九思有些意外月知行会给自己写信,还和沈与之的信一起送来。
她转念一想,沈与之应该是在经历司寄出的信。
“这个叫月知行的懒人,也是你的朋友?”
“懒人?”九思一时没明白他为何这样说。
卫瑾指着桌上空白的信封,一本正经道:“九思姐姐,你看啊,他这信封上不写是谁收信就算了,千里迢迢又费时费力地送封信来,写的字我一双手就数得过来;别人是礼轻情意重,他这难不成叫字少情意深?”
和前一个叫阿沈的人相差也太大了。
九思闻言,还真数了一下字数,“分明还有月知行三个字,你没算。”
九思觉得写信这回事,别人怎么写,自己就怎么收,总归是心意。
她认为卫瑾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罢了,不置可否地唔了声,低头把信折好放了回去,转手递给温酒帮她收起来。
温酒问:“姑娘,你要现在回信吗?”
九思正好也没什么事,就点头答应了;灵冰会意,退下去准备笔墨。
卫瑾见她要回信,自己不方便在旁边看着,说了声待会儿再来找她,就跑出门去了。
九思铺纸润笔,先给沈与之回信。
阿沈
见字如面
多谢挂念,我在蜀中一切都好,只是有些不习惯这里的饮食;不过卫伯父和卫伯母很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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