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绥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自三天前他们回到没水城开始,他就未曾清醒过。夜半梦呓,白天则吵嚷着要喝云梦坊的酒、去赌坊赌博。这一点令三人颇为头疼,要知他们当日救下陈绥,不仅是要为山海组织扩充人才,更是要借由陈绥的声名招募更多侠仁义士,但现在他人已疯癫,何时清醒都未可知,不给他们添麻烦已是万幸,怎还能指望他能帮得上他们?
不过陈绥得救此事倒是已传得天下皆知,不少有志之士都暗自为其高兴,只要陈绥不死,他们的标杆榜样就还在,他们的追求、梦想也就还在。更何况,陈绥根本就不该死。
此事既与云梦坊、护君盟相干,便得从源头查起,萧隐一早已差遣司空音去调查云梦坊以及其与护君盟之间的联系。但结果显然不尽如人意,云梦坊与护君盟并没有直接关系,甚至云梦坊里里外外,包括其伙计、老板等,根本没有护君盟的人。
云梦坊的幕后老板乃是幽灵神宫宫主,沈映幽。
这幽灵神宫又是什么地位?
天下四分——大金、莽周、唐国以及南方诸氏族。
而江湖又有二十四剑派、三十六刀宗、四十八绝杀、十大毒冢,正邪中立皆算在其中,而这幽灵神宫正是四十八绝杀之一。
只不过二十四剑派、三十六刀宗之中的正派大多看不起这绝杀小门,认为此等帮派不过是旁门左道,不值一提,故此四十八绝杀一向不受剑派刀宗待见。事实上,四十八绝杀也不尽然是诸如幽灵神宫这样的阴森门派,除去幽灵神宫,亦有破宿门、玄武帮、青龙帮等。只不过在这些门派中,以破宿门与幽灵神宫为首,脱颖而出。幽灵神宫在江湖地位并不低,其宫主沈映幽号称“医毒双绝”,她不仅擅毒,更擅医,以医代毒,以毒代医。死在她手下的人皆是被她的医术所害,而在她手底下活下来的人却反而是受了她的毒药恩惠。此情此景,实在不得不令人感叹,荒谬又离奇。
但幽灵神宫中人绝非善类,平素他们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与江湖中人相处得倒也还算融洽。然正邪不过一念,其宫殿位于莽周南端的荒山深谷,常年不见阳光,阴暗无比,生活在如此阴郁黑暗的地方,也难保他们的心态不会有所变化。
沈映幽秉承师愿,立志要将幽灵神宫的医术毒术发扬光大,打败破宿门,一统四十八绝杀,为此,他们两派已相争多年。
此次云梦坊一事,多半是沈映幽的手笔,但她绝没有理由去害这些平民百姓。
除非——
“萧公子的意思是,幽灵神宫已被护君盟收买,所以沈映幽才会这么做?”凤纯细细端详着陈绥这般疯疯癫癫的模样,如是说道。
李清风似是有些不解,问道:“但幽灵神宫之人一向难惹,他们的心肠若是硬起来连石头都比不过,更何况那沈映幽乃一宫之主,护君盟这种势利小人又怎么能收买得了她?”
萧隐解释道:“沈映幽替护君盟解决反抗之人,而护君盟则替她统一四十八绝杀。得了天下,他们一个要朝堂,一个要江湖,这很公平。”
凤纯笑了笑,点点头,“不错,这的确是一个很合算的买卖。那么,下一步怎么做?救陈绥?调查云梦坊?”
萧隐道:“救陈绥,但也绝不能放任那些人继续胡来。”
李清风赞同道:“萧大哥说得不错,但陈绥又该如何救?若是得不到好处,幽灵神宫的人可不会给我们解药!”
萧隐道:“有一个人或许可以。”
凤纯、李清风异口同声道:“谁?”
——华鹤。
“华鹤”二字刚出,萧家小妹不知何时已跳着跑进屋来,大声嚷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人!他可厉害了!上次街头王姨家的狗受伤了,就是他给治好的呢!”
萧小妹不说话倒罢了,这一说竟一下子引得李清风、凤纯二人哄堂大笑,仿佛她讲的是什么戏剧笑话一般,而至于萧隐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小妹看着三人神情,尴尬地干笑两声,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错话,立刻缩小了声音,嘴里嘟囔着:“那人家说的也是实话嘛……”
待笑声渐止,凤纯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不知萧公子口中的华鹤与令妹口中那位治狗的大夫是不是同一个?”
萧隐长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二位想必应该明白,我说的那位正是华佗后人,碧落楼主门下之得意门生。”
李清风这才恍然大呼,笑道:“原来是他!”
凤纯道:“哦?李公子认识他?”
李清风傲然笑道:“少时父亲带我到碧落楼拜见各位前辈,对那小子有点儿印象。此人看上去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但一开口,保准能让周围人都吓一跳!”
凤纯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怎么?难道他说的不是人话、还是鸟语不成?”
李清风摇摇头,“非也,他的声音与说话方式正与他的外表截然不同,若是只闻其声,别人一定会觉得他只不过是个市井小混混。也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他如何了?”
凤纯端详着这个名字,嘴角的笑容逐渐变得神秘,“有趣,实在是有趣。既然如此,我想我们真应该去见见萧小姐口中那个‘华鹤’了。”
*****
华鹤是什么人?
——碧落楼大楼主逐月的得意弟子。
碧落楼又是何门何派?
天下二十四剑派、三十六刀宗、四十八绝杀以及十大毒冢。
——碧落楼就是十大毒冢之首。
相传,唐国以西有有一片沙海荒漠,其内又有四片绿洲环抱而立。一百年前,大金国祭司依玛索因不服一直屈尊于金王之下只做一个祭司,便向金王辞行,跋涉千里穿过莽周来到唐国以西的荒漠试图寻找神迹开拓一片疆土。依玛索在这片大漠整整待了半个月,她的水已经喝完,粮食也早已耗尽,却什么也没找到。正当她绝望欲要自裁之际,抬头忽然看见了一片绿洲幻象,那里不仅有人,还有像模像样的建筑,这再度激起了依玛索的信心,于是她认定那片幻象就是她一直以来寻找的神迹,于是她循着这座绿洲幻象走去。果然,她找到了。
四片绿洲以岛状而列,围成一个圆,中间又有一棵大树长达百米,这里草木繁盛,亦有甘泉。更奇妙的是,这里竟然有高大的宫殿与屋宅俨然坐落,墙壁上刻着土著的日常生活,看起来就像一个鲜为人知的小国度。依玛索自此便在这里定居,与土著居民们打成一片,在过程中,她逐渐发现这里的居民医术绝妙,可谓起死回生,于是依玛索与三个部落的首领一起创立了一个小国,命名“碧落”。
依玛索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之巫术与荒漠居民的医术结合起来,是为巫医之术。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几名探险者逐渐发现了这座小国,加之唐国的领土日渐扩张,碧落便被唐国收编其中,更名“碧落楼”,但好处是,依玛索的巫医之术发扬光大,不断有人闻此绝技前往拜师学艺。自此,碧落楼以巫医之术冠绝天下,代代相传。
到了今天,碧落楼已是天下十大毒冢之首,江湖之中亦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大楼主逐月、二楼主重澜一个巫术之绝、一个医术之绝,二人以巫医齐名天下。而经由她们调教出来的大弟子华鹤自然巫医双术不在话下,此人十三岁时便可将枯死的花草救活,十六岁时可治愈病入膏肓的一唐国贵胄。
他虽不会什么武功,为人行事也总是大大咧咧,完全没有一名行医者的模样,甚至老爱往山林土堆里钻,叫人看了常常怀疑他的身份与医术。
这日天晴万里,前几日的雨水刚过,地板已逐渐干燥,令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阴郁的雨天,总是黑压压一片,时常叫人觉得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故而在阴雨连绵的地方,人们大多闷闷不乐。
晌午时分,萧小妹带着三人来到没水城的街上,道路两旁不甚热闹:卖吃的、玩的、用的,各式各样实在令人眼花缭乱。萧小妹刚一出门看到这些小物件时目光立马被吸引过去,灵动的双眼蒙上了一层购物的欲望,一时变得天真又带着几分人间的俗味。
刚走了没两步,萧小妹的双脚便停驻在一个泥人摊子前,合抱着双手,目光紧紧盯着摊子上一对一男一女的精致泥人,已望得出了神。
李清风走在后面看着小妹这副模样,不禁觉得可爱又傻气,走至她身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手将那泥人拿起,装腔作势问摊贩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答:“十个铜板!”
话音刚落,李清风便自怀中掏出了十个铜板掂了掂放到那小摊贩桌上,然后拿着这一双泥人就走了。萧小妹早已被这小玩意儿吸引,目光当然也跟着李清风手上那对泥人移动,脚步紧随其后,伸手欲要去夺李清风手中泥人:“还给我!你把泥人还给我!”
李清风觉得好笑,将那东西高高举起故意不给小妹:“这明明是我花钱买的,怎么就成你的东西了!”
“这明明是我先看上的,当然是我的了!”
“那你给我十个银钱我就把它卖给你。”
“无赖!奸商!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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