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赌庄一事已了,那之后就快过年。
众人再聚时,已是新年之后。
凤纯脸上还是一如既往挂着不可一世的傲意;李清风仍旧一副高高在上的贵族表情;姜人楚还是那般优雅、端庄;至于华鹤,没什么改变,还是那样畏畏缩缩、唯唯诺诺的模样。
初雪消融,大地逐渐恢复它的色彩,只是新年之后,年味尚在,街头还是一片张灯结彩的喜庆模样。没水上下新罗万象,大大小小的街道两旁都挂着大红灯笼、贴着各式各样的红色窗花。
萧小妹许久不见李清风与华鹤,闹着要他二人陪自己上街,李清风拗不过这姑娘、华鹤对任何人的话唯命是从,所以他们二人刚推开摘月山庄大门的那一刻,就被萧小妹又拉着出门了。
萧隐本想阻止,可是看着自己的妹妹那么开心,他也只能任由她去。
山庄内还剩下萧隐、凤纯、姜人楚、纪宁生四人。
其实莽周王失踪已久,可是天下似乎并没有多少人关注这位君主的下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莽周执政的是两位护君盟的元首,而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这几个月以来,纪宁生跟着他们,也总算学到不少事情。他也总算明白,莽周盛世只是一个谎言,如今莽周境内正是民不聊生、一片死水。
多日以来,他为自己曾经冲动又愚蠢的言行而羞愧,更无颜面对凤纯。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正是害死凤家的凶手之一。
他现在能够做的,就是有朝一日回到朝堂之时,同山海联手扳倒护君盟、为凤家平反。
*****
虽是春日,初雪刚化,仍留着几分冬日的寒意。
这日里,萧隐刚同凤纯见面寒暄几句,纪宁生便迫不及待跑到他们跟前,神色紧张,双拳握紧,显然是有话要说。
虽然这几个月以来纪宁生成长迅速,已非当日稚童,但在凤纯眼里,不管此人做出再大的改变或是贡献,都不能减轻心中对他的恨意。
她抱剑扭过头,绝不给他一分好脸色。
萧隐淡淡道:“你有何事?”
只见他忽然单膝下跪,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旁人看不清他面上神色如何,纪宁生自己确实知晓此刻他正满脸尴尬又带着几分坚决,咬紧了牙关正打算说出他这辈子绝不会说的话:“请诸位!教我武功!”
凤纯满脸惊讶,回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少年神色中从未有过的坚定,心中也不禁为之一振,一时忘了言语。
只听纪宁生继续说道:“二位请先听我说完。这几个月里,我跟着大家见识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遍访民间,我才知晓从前生活在宫中不过大梦一场,所谓盛世、所谓繁荣,皆是虚假。萧大哥,你侠者仁心,对治国之道颇有见解,若是能够指点我一二,我一定竭尽全力治理好莽周江山;凤姐姐,你武艺高超,又嫉恶如仇,若是能够得你真传,我……”
他话未说完,终究是被凤纯打断:“想拜我为师?老实告诉你,你没有这个资格。”
萧隐淡淡道:“其实你近几月以来,已经进步很多,况且治国之要在文”他忽然看着凤纯淡淡一笑,转而又问眼前少年人“可是,习武却是为何?”
只听纪宁生道:“因为,我也想为山海、为天下出一份力!我不想在你们都浴血奋战的时候,只能在后面当一个躲躲藏藏的窝囊废!”
凤纯冷笑,“好,只要你完成我交给你的一件事,我就同意收你为徒。”
纪宁生欣喜若狂,可是站在一旁的萧隐却无奈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凤纯不是真的要给他机会,而是要让纪宁生知难而退。
因为这一件事,是偷。
凤纯要她做的,便是要纪宁生去偷来春江楼老板娘最宝贝的夜明珠。
这件事,纪宁生当然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做。
其一,偷乃不义之举,正人君子当然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其二,那夜明珠被老板娘藏于闺中,男女授受不亲,纪宁生又怎会擅闯女子闺房?
最后,即便他愿意豁出去,那春江楼的老板娘也绝不是好惹的。春江楼中高手云集,个个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好手,他纪宁生一介不懂武功的少年,又怎可能顺利闯入其中?
凤纯提出这个要求,当然是存心为难他。
李清风听到这件事,却是大力赞赏,“凤姑娘,这件事我李清风一定支持你!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
翌日傍晚,众人皆汇聚一堂,等待着纪宁生失败而归。大堂之中,他们有说有笑,摘月山庄一片欢腾,凤纯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杯盖轻拨着茶叶,嘴角带着一抹得逞的笑意,眉眼间尽是胜利者的骄傲。
她知道,自己要纪宁生做的这件事,一定会失败。
其实无论成败与否都不重要,她大有理由拒收纪宁生为徒。若是他成功,便是德行不端、心术不正,凤纯可不会收这样的人为徒;若是她失败,自然就达不到凤纯的要求。
“我回来了。”
正欲饮下杯中茶水,门外已有人归来。
凤纯轻笑,放下茶杯,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人慢慢走过来。他脸上果然带着失败的沮丧之情,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凤纯跟前,他没有说什么,也许他只是在思考该说什么。
李清风、萧小妹、华鹤见到他这副吃瘪的模样,自然在一旁窃喜嘲笑,他们笑的虽然不是那么明目张胆,但那憋笑的气声却也让纪宁生感到十分难受。
可是凤纯没有笑,非但没有笑,而且还显得十分严肃。因为她忽然从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看出来一种信念,一种坚定、自主的信念,凤纯正声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纪宁生没有即刻回答,他低着头,仿佛思考了很久,厅堂中忽然变得十分安静,他们在等待着少年的“辩驳”。
不知多了多久,他终于抬起头,正视着凤纯的双眼,道:“我没有拿到。”
“那我便不能收你为徒。”
“但我还有话要说。”
凤纯凝视着眼前少年的双眸,她仿佛从中看到了一簇焰火正熊熊燃烧着,这不是代表他的愤怒,而是决心。这簇焰火永不熄灭,就好像他下定决心要做一个明君,要让莽周成为一个真正的盛世王朝。
沉默片刻,凤纯才缓缓道:“你说。”
“你叫我去做的这件事,就算换做山海的任何一位前辈都不可能做到,因为偷东西这种事情,是一件德行不正、品行不端的事。为侠者,当锄强扶弱、助人为乐,这是很多人习武之初的初心。且不论我无法潜入春江楼,即便我成功拿到了夜明珠,你也会以心术不正的理由拒绝我。”
凤纯笑了笑,轻点头道:“说下去。”
“我知道父王做错了事,害了凤家,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法补偿;我也知道,自己轻信人言,陷莽周于危难,我不能奢求诸位的原谅,但是我也想做一些事情去赎罪。当日萧大哥谈论治国之道,一番政见款款道来,那番话语,我始终铭记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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