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隐孤身站在庭院中央,只见他衣衫单薄,独披着一件锻金锦袍,右手背负身后,左手在前紧紧攥着一张写满文字的信纸。他的表情看来隐忍中带着十足的怒火,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额头的青筋仿佛随时都要爆开。
纷飞的大雪里,天地一片银装素裹,天边有一束阳光透过白云照下来,这是寒冬的雪天里唯一能够祈求到的一丝温暖。
这样的冬日,异常静谧、安宁。
可是萧隐整个人此刻却冻如寒冰,也许就连天山上恒古不化的冰川都要比他有些温度。
他虽然愤怒,可是眼底却盈满了泪水,愤怒之中又带着几分伤心。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他第一次情绪失控。
摘月山庄的萧公子,武林后辈的佼佼者萧隐,一向是一个沉稳冷静的人,不管遇到任何人、任何事,他都能镇定自如。
可是这一次……
凤纯在屋檐下看着他的背影,内心充满了矛盾——她心疼萧隐,又觉得此人天真愚蠢。
萧隐如此这般模样,是因为在张断掌的书房里找到了玄武帮代表唐国与莽周护君盟做人口交易的证据,那其中人口涉及复杂且数量庞大,甚至不仅仅壮丁,就连八岁的小孩子都有记录在册的。
其实若仅仅如此,萧隐还不至于失控。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们循着张断掌的线索找下去,发现尚未来得及运送至唐国的人质,关押在蔽日山庄的地牢下。那里没有阳光,没有干净的水,就连空气也奢侈的很。
数十个人,挤在一间狭窄的地牢内,屋顶不断有水滴渗下,墙角长满了霉菌,地上更有积满多时的污水,老鼠在其中四处乱窜。被关着的这些人,他们一个个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随意躺靠在四处,眼中早已没了对生的渴望,就像被抽走了灵魂的人偶。
他们之中,最小的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萧隐找到他时,他的双手死死攥住牢笼的栏杆,嘴巴大张着,无助的双眼里俱是惊恐和绝望,双颊的泪痕尚未干涸,也许他是在哀求外面的人给他一条生路,可是这个人拒绝了他。
所以他死了。
在绝望中跪着死去。
身体还是温热的。
说明他刚死不久。
萧隐救得了别人,可是救不了这个孩子。
他唯一能做的,是替这个孩子找一处风水宝地将他好好埋葬,然后找找他尚在人间的亲人,好好照顾他们。
“萧公子,唐、莽两国之所以做交易,是为了替唐国大祭司试一种药,而这种药……”
凤纯拿着张断掌书房内找到的书信走进来时,便发现萧隐望着那具尸体呆愣在原地,她远远看去,此人死相惨烈,且年纪尚小……她于是不再讲下去,萧隐此刻一定十分难受,凤纯不是傻子,当然理解萧隐心中痛苦,所以她只是上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便转身走开了。
“唐国要试什么药?”
身后有声音传来,凤纯转身,望着那高大又凄寂的背影,沉默片刻,最终道:“是长生不老药,唐王自知时日无多,又不舍治下的盛世,于是令大祭司设法修炼丹药,妄图延年益寿。但唐王不忍用自己的子民实验,便将目光转向了莽周……其实不止莽周,就连南国诸族也难以幸免其中。”
闻言,萧隐勃然大怒,转身怒斥:“你说什么?南国?”
凤纯点点头:“赫连氏、李陈氏、乌兰氏三族,都受此丹药作用,不少族人死于疫病。”
萧隐沉沉闭上双眼,长吸了一口气,有两行泪自他双颊缓缓流下,过了很久,他才出声道:“我知道了。”
*****
这些人固然死的很无辜,也很惨。
可是伤心难过,难道能够令他们活过来吗?
人,死了就是死了。
更何况,造成他们死亡的,是可笑又荒谬的唐国王室和昏庸无能的莽周佞臣。
凤纯想去安慰萧隐,但终究无从下手。她在鬼门关求生多年,早已对生死泰然处之,即便此刻有一个活人在她面前倒下,她也未见得会有什么波澜起伏。
她知道自己异于常人,所以从不去安慰别人。
可是见到萧隐如此消沉下去,她也实在难受的很。
李清风在身旁轻叹了一声,摇头道:“其实那个孩子就算救得回来,也只能在床上度过余生。那些死去的无辜人未能得救,不是萧大哥的错,是唐王、是护君盟,他们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凤纯“嗯”了一声,脸上还是一样的冷漠,望着萧隐的背影,对李清风讲到:“萧公子宅心仁厚,希望能救得了天下,救所有人,所以反而无法放下。他本该好好发泄一场,可是却偏要隐忍着自己的情绪,你说,他名字里的‘隐’字,是不是也有隐忍的意思?”
李清风斥道:“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猜人家的名字?杀手果然都是冷血动物!凤纯,难道你不应该上前去劝劝萧大哥,让他宽心吗?”
岂知凤纯却笑道:“你也说我冷血了,劝,怎么劝?好啊,那我即刻上前,同萧公子说,生死乃是常事,他们死了全因命数,不关你事,这样劝好不好啊?李清风,你混迹江湖也不少时日,怎的如此不会看人眼色?萧公子冷静下来自然会同我们讲,何必操心?你先顾好自己吧!”
说罢,她转身离开。
李清风欲骂,身影却已走远。他看着萧隐站在雪地里,北风又起,吹着雪花簌簌,落在大地的每一寸角落,落在萧隐的肩头。风雪之中,他的背影忽然变得如此脆弱、渺小、不堪一击。
李清风本想上前劝解,可是又觉得凤纯的话不无道理。
所以没过多久,他也走了。
夜深之时,雪还在下,庭院已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而萧隐仍然伫立雪地之中,立如一杆标枪。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他也似全然没有听到一般。脚步声的主人是凤纯,她手中提着两壶酒,一包牛皮纸,挽着一件披风。她远处凝望着萧隐的背影,不由叹了一口气,自己是真的从未见过这般倔强的人,又踏步走去,来到他身后,换了一副笑脸,为他披上毛裘,笑言道:“就算要练金钟罩,也不是这么个练法。你饿了一天,又在雪中站了一天,你要是倒了,谁去拯救这天下?你答应过我会和我一起灭了护君盟,可不要言而无信。”
见萧隐没有反应,她又走到他跟前,提着两壶酒在他眼前晃了晃,“天这么冷,应该多喝点酒暖暖身子。不过萧公子一向不喝酒……那坐下来陪我喝一杯总可以吧?”
“你说的,以后借酒浇愁,要加你一个。萧公子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萧隐回转过身,他面色憔悴,嘴唇苍白如雪,整个人早已失去血色,就像一具会动的尸体。他握紧凤纯为他披上的衣服,微微点头,应了声,“好。”
屋内燃着炉火,门没有关上,两个人并肩而坐,看着屋外大雪纷飞。
凤纯笑道:“好漂亮的雪。”
萧隐一口酒下肚,方觉身体温暖了些,淡淡应道:“嗯。”
凤纯道:“我猜你一定来自南方。”
萧隐眼底的惊惧一闪而过,转头皱眉问道:“何以见得?”
凤纯道:“因为我生活在南方,南方不常见到雪,总会对这种神秘的东西有些向往。”
萧隐笑了笑,轻声喃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凤纯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尴尬的笑了笑,气氛又变得十分沉寂。
她不会安慰人,可是也不希望萧隐如此消沉下去,所以在她看来,唯一能够安慰人的方式就是静静地坐在他身旁陪着他。
北风卷起千堆雪,墙角红梅仍□□的立于风雪之中,空气中忽然飘来一阵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红梅开的正艳,好似女子芳华。
过了很久,凤纯听见萧隐轻轻长叹一声,她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萧隐道:“多谢你,凤纯。”
凤纯微微一笑,语气之中竟收敛了往日的锋芒,握上他的手,柔声道:“我们是朋友,何必如此客气?其实你已经尽了全力,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是你的错。萧隐,你若真想挽回些什么,就不要折磨自己,去做些实事,推翻真正的罪魁祸首。”
萧隐抬头望着她,双眸之中含情脉脉,已然超越了朋友之谊的范畴。方才他听见凤纯叫自己的名字,心脏猛然跳了一下,立马变得不知所措,这是她第一次直呼自己名讳,而且是以一种关心的情感。
他抽回自己的手,起身拉起凤纯,带着她来到门前,伸出手接住一点点白雪,又淡淡微笑,忽然转过身,神色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对眼前的人说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凤纯像是猜到什么,默默点了点头,等着他说下去。
“关于我的身世……”
没错,这正是萧隐隐藏多时的秘密,一个压抑他,折磨他,让他痛苦无比的秘密。
眼前这个女子,是他的心上人,他想要赤诚相待,绝不想对她有任何隐瞒。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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