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和娘娘都是宽厚的人,”宁蔚叹了口气,“眼见着就是享天伦的时候了——”
姜别提醒:“宁总管,当心脚下。”
话音刚落,宁蔚果然踩着了什么东西,好在有姜别扶了一把才没摔,挪开脚一看,是块石头。
“天这么黑都能看见,到底是练家子,眼神都比寻常人好!”宁蔚对姜别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把石头捡起来,扔到路边的草丛里,又道:“这条路太子走得勤,可不能绊着贵人。”
“太子?”
宁蔚点点头,面色有些怅然:“自打圣人病后。太子时常侍奉床前……这些年来圣人和娘娘就这么一个孩子,夫妻和睦,贵子孝顺,这放在哪朝哪代都该是一段佳话的,可惜啊,可惜啊……”
宁蔚是个忠心耿耿的仆从,他把半生都献给了皇室,献给了映阳宫,自然乐赵清宵之乐,忧赵清宵之忧。
两人一时无话,宁蔚是忧心箍住了嘴,姜别是懒得应付。
到了天极殿,宁蔚先行一步给值守的说了句什么,然后值守的转头冲同僚又说了句什么,这才把门打开,迎着姜别进门。
这些值守的规矩极好,姜别的银面具极其打眼,可他们却像没看见似的,连姜别路过时都不曾侧目一下。
宁蔚陪着笑,跟在姜别身后,轻轻带上了门。
大殿里伺候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多,三五个侍女,再有三五个侍从,动线井然有序,手头各忙各的,见到姜别时都是一愣。
宁蔚从姜别身后探出身子来:“都忙去吧,别大惊小怪的。”
见了宁蔚,他们才松口气:“原来是宁公公。”
“这位是玉云谷的姜谷主,是公主千里邀来给陛下瞧病的,”宁蔚说,“公主还问呢,今天陛下怎么样了?”
他们面色皆是一僵,面面相觑一阵,垂着脑袋摇头。
宁蔚又叹了口气。
“姜谷主,这边请。”侍女引着姜别往内室去。
姜别抿唇:“多谢。”
赵安很安静地躺在榻上,纱帘垂下来一点,在他泛着异常红色的脸上投下一道阴影。虽满脸病容,仍能看出标致眉眼间勾勒出的帝王风骨。
姜别在榻边坐下来的时候,赵安紧闭的双眼似乎睁开了一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从喉中发出一声极其沙哑的:“……澄儿?”
姜别看向侍女,侍女则抱歉地笑笑:“陛下这是在唤太子呢。”
她靠近榻边,轻声说:“陛下,这位是长公主请来给您看病的姜大夫。”
也不知赵安听进去了没有,那一声“澄儿”之后就又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姜别指尖抚过榻上人青白的腕脉,轻得有些吓人。
“奴婢听闻玉云谷钟灵毓秀,盛产奇药,”在他身后,侍女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低声开口,“您是谷主,定能治好陛下。”
姜别心道未必。
从症状来看,赵安确实是中了毒。
解毒之道,首要在识毒,也就是弄明白这毒出自什么。哪怕是同一株毒草,采集时间不同,炮制火候不同,毒性也将大相径庭。
世上能用以入毒的东西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纵使识得毒方,也不一定能选到合适的解药。比如姜越所中之毒,郑钧到底还是有本事的,九种毒草和毒蕈相辅相成,也就意味着需要一一对应十种解药,解药之间还不能相克,剂量分毫不得有误,这才能解。
制毒解毒,二者环环相扣,我中有你。稍有不慎,解药亦能夺人性命。
赵安这毒,委实有些棘手。
姜别在榻边坐了很久,赵安一直都没有再醒来。他回过头时,侍女已经不见了,窗边却多了一道男子身影。
姜别心头一跳,他竟完全没有注意这人的到来,看来绝非等闲之辈。
他在这里看了多久?
只见那人在窗口坐着,单手拎着个青瓷酒壶。他见姜别转过来,提壶饮了一口。
“姜谷主,”那人朝榻上扬了扬酒壶,“这病,能治么?”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极其突兀,姜别挑了挑眉:“阁下是?”
那人想了想,说:“那要看怎么说了。”
姜别沉默片刻,敏锐道:“阁下不是宫里人。”
“也可以是,曾经是。”他从窗台上跳下来,走近榻边。
借着榻边的烛灯,姜别这才看清这人的面容:剑眉星目,唯姿态里透着一股潇洒不羁的洒脱。
“阁下认得我?”姜别看他在赵安鼻下探了探,又见他捏着被沿往上提,动作间有种说不出的亲昵感。
仿佛他时常来看赵安,时常替他掖被角一样。
“玉云谷姜谷主,鬼针银面,天下谁人不识君。”那人直起身,闲散地笑着,“我那傻徒儿给你添麻烦了。”
姜别掀起眼皮。
近来与他有纠葛的,除却苏籍霍无归再无他人,苏籍久住青霞门,每日奔波于娘亲的旧疾,不可能有这么一位高人师父。
他蓦地想起霍无归那柄九孔笛来。苏籍说过,世间笛无九孔,唯独……
姜别心中忽而涌上一阵荒谬,轻声道:“花胜白……”
“是我,”对面那人笑着说,“幸会,姜谷主。”
姜别心头一震。
玉箫鸣血,隐侠花胜白。
花胜白三字,在当今江湖上重若千斤。玉箫鸣血的名号位列三绝之首,退隐江湖二十多年来亦无人能出其右。
传闻隐侠箫中藏三尺青锋,曲调起时剑锋出,斩尽天下不平事。没人见过那柄箫中剑的真容,盖因见过那剑锋的人都早已成了剑下亡魂。
这个名字本该出现在人流熙攘的坊间茶楼里,出现在说书人起承转合的折扇之间,出现在酒酣耳热的豪言吹嘘里,就像而今传言中血洗玉云谷的鬼针银面一样。
唯独不该在风雨如晦的今夜,不该在这样的深宫里,站在他的身侧,轻飘飘对他说一句“我的徒儿给你添麻烦了”!
姜别垂下眼,视线从他未曾配箫的腰侧一掠而过,端端正正作了一揖,淡声道:“久仰前辈威名。”
“没什么威名,退隐江湖多年,醉鬼一个罢了。”花胜白似乎有些醉了,他的眼神并没有落在实处,总是飘然地往龙榻上去,和姜别说话时也并没有正对他,只是脸向那边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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