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祁帝元焕下了朝批阅完奏折,正与韩妃在回雪亭旁打发闲趣,因够那点心漆盘不着,随口喊了声“白忠”,谁料这一叫竟吓得白忠浑身一哆嗦,脚下一松,顺着台阶滚下了玄池。
这白忠之所以得陛下宠信正是因他有眼力见儿,懂得察言观色,他也明白自己仰仗的是什么,故而从不敢在陛下面前走神儿,此刻行差踏错实是为着晌午的事忐忑不安。
往常哪怕只是大臣单独面见陛下,白忠都要疑心他们是否是在弹劾自己,今替皇帝整理奏折之际,竟无意中发现了桓清给写陛下的那封信,叫他心中如何能不恐慌?
白忠扑腾一会儿,很快被小太监拉上岸,忙不迭地下跪赔罪。整个身体颤抖个不停,说话时牙齿都忍不住打抖。
如今还没出正月,可想水有多冷。
元焕大笑几声,脸色慢慢变冷,森然的眼神看得白忠心里有几分惧怕:“究竟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如此魂不守舍?”
“回陛下,奴才是昨日被噩梦惊扰,以至昏了头,实在罪该万死!”
“没有那么大的福气,就收敛收敛自己的野心,否则噩梦迟早会再来,明白吗?”元焕道。
白忠诺诺应承,惊了一身冷汗,再被冷风一吹,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陛下,叫他下去吧,扫兴!”韩妃娇嗔一声,在元焕唇边递了一颗石榴,那红石榴与他唇色相近,韩晶纤白的手指搭在他的唇边竟生出一股冶艳之美。
韩晶是标准的丹凤细眼,娇小的鼻梁,唇红齿白,额心芙蓉花钿更衬得人娇艳无双,腰身不盈一握,身子柔若无骨,仿不似人间之色。
她见元焕面色回春,才敢靠在他的胸前:“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陛下不待见他贬他离开便是,何必为了一个蠢奴才生气。”
“这爱妃就不懂了,小人自有小人的用处,他们讨厌打压的人多半就是刚直不阿的忠臣了,这难道不也是个辨忠奸的法子吗?”奏折上的名字他可是记得清楚呢,哪个为他遮掩,哪个直言进谏……
马上,他就要一并算账。
元焕似笑非笑,神态莫测,韩晶也没听出他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只觉得陛下想法怪异非常人可懂,却不敢多问。
白忠自回去后生了一场病,告假出宫休养,自己吓了自己一阵子,反倒得意起来。陛下明知道自己违制建府、贪赃枉法,却不过吓唬几句,并不会拿他怎么样,于是便愈发大胆,甚而亲自登门问候,向桓清挑衅起来。
对于他借口恭贺萧鸿凯旋,实则阴阳怪气显摆的做法,桓清难得强忍着没有呛声,只表现出一副自认倒霉的样子。
人若想做一个正直之人,就必然会得罪小人,而原本偏爱独善其身的萧鸿已经因在朝堂多番直言得罪了一拨人,她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萧夫人也就看我一介小奴好欺负吧,你不见陈仆射家的二公子整日锦衣华服消遣无数吗,你当他的钱是大风刮来的?”白忠摸着眉毛,斜着眼看她。
桓清握着手里温热的茶杯沉默着,突然觉得有些心累,这世道人心如此,还如何帮陛下实现他的宏图伟业,天下清明终归只是一场梦吗?
“夫人贵为皇戚自会有享不尽的荣华,何苦要跟我们这等下人过不去?”
桓清冷笑了一声,脑中突然转了个心思,她从主座上下来坐到了他的旁边,看了看门口见萧鸿未归,便凑近他悄声道:“公公与容天极的交情还算不错?”
白忠不明所以,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家祖传的日月同辉你应该听说过吧,那玩意儿不光本身价值连城,而且里面还藏着巨大的宝藏。东西此刻虽不在我手里,我却知道它的下落,只要你借机灌醉容天极探得机关的秘密,我们就一分为二如何?”
白忠拧着细弯的眉毛陷入纠结,他倒不是顾念所谓的交情,而是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其实对于这种传言我也是半信半疑,日月同辉经我手时我仔细摆弄过,并未发现什么明显的机关,当然,它毕竟是个宝贝我也不好硬拆,万一拆坏了而里面却没有藏宝图,岂不亏大了!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你找到办法,那咱们就是空手套白狼,稳赚不赔。不过话说回来,假如宝藏一说仅是个传言,”桓清顿了顿,一咬牙,“你若仍想要那东西我依旧可以给你,只是你需得折半价的现银给我!这事我连萧鸿都没告诉,你不同意我自会另想法子,不过你可千万替我保密!”
桓清说得煞有介事,白忠暗自有了计较,如她所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拥一半宝藏,那实在是太划算了!
“我听说容天极仍在他们家城郊那所旧宅里安身,岂不知这正是天助你我!在他自己家里请他饮酒最能令他放下戒心,而且那里人烟稀少,来软的也好、硬的也罢都不易被人发现,你不妨就选在那里下手!”桓清道。
二人计议一番,各自心满意足。
萧鸿自外回来,见他们有商有量和睦友好的样子,惊得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定没好事!只是他们一见他回来便噤若寒蝉,显然是不打算告诉他……
待白忠走后,他将人拉回卧房,气冲冲地关上门:“阿清,陛下要杀要纵自有他的想法,不必你去做这种与虎谋皮的事!”
与虎谋皮?他也算得上是老虎?恐怕比喻成夏天的苍蝇蚊虫更合适,只要他们存在一天,世人就没有一天舒坦日子。
桓清顺势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握了握:“嗯,我知道。那伯雁,要不然……你辞去官职,我们离开恒城,什么都别管了,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萧鸿眉峰耸起,抿唇沉思了许久,最终仍旧有些局促,“可是我空有一身武艺,也不会做别的,我不想你跟着我受苦,更不想你受别人冷眼!”
他一不会种田,二不懂做生意,除了舞刀弄剑也没什么别的手艺,总不能放着好好的将军不做,去给人看家护院吧?
桓清低头笑了笑,这还真像你这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会操心的事,我在西雀山时一样没有锦衣玉食,也没有显赫身份,还不是安稳生活了十来年,只不过是重新回到过去罢了。但是,要你丢下这一切大概确实不容易。
*
城外容家旧宅里,斜阳余晖懒懒地照进来,为院子里的死气沉沉增添了一丝生气。容天极自回恒城后,便让人修葺了大门,将房内重新打扫了一番,但院子里却依然是荒芜的旧模样。他并非没有发现宅子里有住过人的痕迹,只当是流浪汉寄居,鉴于这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东西,便没放在心上。
白忠左手提着一坛酒,右手拎着两个盒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容天极见他前来,意外地有些惊讶和感动,他以为改日拜访的说辞不过是客套话,竟没想到身为陛下身边大红人的白忠,居然还真的来探望他这个落难之人。
他将桌子上的药草收拾起来,擦了擦桌面,便去井边打水,回来时白忠已经摆好酒菜和杯子。房子里陈设简陋,连个像样的柜子都没有,他将水壶吊于火炉之上,搓了搓冰凉的双手,那双手白皙瘦长,骨节分明,若非有好几道口子,从手背上看就像是养在深闺的女子之手。
“如果不是那姓桓的女子,容先生又何至于落难至此,真是命运不公啊,想她一个异国逃犯,不过稍有点姿色罢了,凭什么得到陛下如此宠信!”白忠为容天极愤愤不平,后者反而像是看淡了,只顾闷头饮酒。
这坛酒是洪昌酒馆的顶级佳酿,但凡是会品酒之人少有不中意的,何况他还在其中加了料。
“你真当陛下他是个昏庸好色之徒吗?呵,我们都不过是老虎爪下的食物而已,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捏死。”容天极胡子拉碴,像个终年好酒的醉汉,此时显然已经有了些醉意,盘子里的花生豆夹了几次都没能夹上来,便将筷子伸向了另一道菜。
“容先生何需如此悲观,令尊见您如此颓然哪怕是在九泉之下也会心忧的呀!凭您的医术想再现容家昔日的辉煌也不是不可能,来,我敬您一杯,愿您早日重整招牌,再获荣宠!”白忠把握时机循序渐进,仿佛盯着猎物的苍鹰般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他。
哼,荣宠?若是以前他兴许还会在意,如今的他并不稀罕了。眼前的酒杯好似有三四个,他晃了晃脑袋,洒出了一半才碰到白忠的酒杯。
白忠喜上心头,原来这容天极酒量如此之差,看来时机差不多了。
他关上房门,将食盒旁边的小盒子放在容天极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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