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原来兜兜转转岁月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
樊山山巅,此刻已至深夜,寒风裹挟着尘沙碎叶,簌簌声响。
山巅上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后方少年视线停留在前方那道挺直的背影上,问道:“你师父留下的断情丸还在谷中,你可需……?”
前方那人闻言哂笑,回道:“不必了。”
游离向前一步:“可你……”
你明明……心里在意了这么多年。
前方站着的少女面庞被风吹的有些僵硬,回头对后方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打断游离:“我没事,只是上来吹吹风,你不必担心。对了,这次去天上,还顺利吧?”
游离想了想,有些犹豫措辞道:“算是顺利。只是慕小公主她……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恢复。”
“这件事发展到如今地步,是谁也不愿见到的。但事已至此,谁也无法更改。如今我夹在中间,不好亲自去看她。”末落揉了揉发僵的脸,微微叹气。
“想来她也不想让我看见此时的狼狈。过两日等她恢复过来我找个由头再去看看她。”
…………
天界三殿下府。
两个仙娥一前一后端着药汤和蜜饯,踩在卵石路上,步履匆忙。
稍落后的小仙娥性情稍为活泼,脚步轻盈。问着前方的仙娥:“姐姐,这汤是端给谁的啊?那位三殿下,真的醒了?”
前方的仙娥年龄稍长,神态一直都很平稳。闻言轻叱一声:“别乱猜测,我们只是来送药,切忌逾矩。”
被训斥的小仙娥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乖乖闭上了嘴。
装潢精致的殿宇内,此刻突然传出几声咳嗽,床上躺着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裴逸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眼皮沉重,几番试图睁开总感觉像是被强行黏住了眼。等堪堪睁开眼后视野里是一阵虚无的模糊,头部神经渐渐感觉到那阵迟来的痛楚。
他眉峰不自觉地蹙起,用力闭了闭眼,企图稍作缓解。等他意识稍稍恢复,喉咙处火辣辣的烧灼感并着头疼欲裂一齐侵袭而来。禁不住闷哼一声,呼吸粗重,咳嗽声压抑不住地沿着喉管溢了出来。
不远处正提笔作画的人闻声放下了笔,望向他:“你醒了。”
那人端起桌前一杯清水,走近掀开床帐,扶着裴逸半靠着床头坐稳。
裴逸视线渐渐清晰,开口嗓音嘶哑:“二哥……”
裴稳把水端到他嘴边:“先喝点水。”
裴逸就着裴稳的手喝光水,再次开口:“我……”
“你先听我说,”裴稳冷静打断了裴逸,继续说:“你昏迷了一百零七年,是父帝把你从无妄之境捞回来的。你如今刚醒,肉身和灵魄被强行融合,还不稳定。这段时间你就待在殿内静养,等病好再去想旁的事。”
裴逸沉默须臾,还是忍着喉咙烧灼般的痛一字一顿道:“末落她……”
裴稳:“你不用担心,她很好。”裴稳看着自己这刚从鬼门关脱身的弟弟,补充:“她这些年都很好。”
得知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裴逸心落定的同时又有几分茫然。
原来他这一睡,竟有百年之久。
一百零七年,对神仙漫长无尽的寿元而言也就如弹指一挥间。
可时间终究是一分一秒的过去,在他一无所知的这些年,末落她,有在某一瞬想起他吗?
想起他的那一瞬,是在怀念,还是在责怪?
他心里清楚她对那段记忆已经忘却,可在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对她说了那些话。
只有他自己懂得,明白自己私心里究竟是怀着怎样龌龊的、不可见人的自卑情愫,在当得知自己也许就要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时,企图让她看清他曾对她动过的心思。
他是带着遗憾离开的。
可如今他又该带着怎样的面孔去见她?
还是保持现状,不去打扰。往事已随风散。或许,她早就不会在意。
思及此,裴逸眼中血丝更重。他猛地呛咳两声,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一副朽木将折之态。
裴稳见状轻叹一声:“不管如何,你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身体养好,起码不要让她看到你这个样子。”
裴逸苦笑,一声低不可闻的“嗯”压着喉头的血腥吐了出口。
裴稳叮嘱了裴逸几句后,见他疲累的神色,便又扶着他躺下,才匆匆转身离去。
…………
两天后。
人界茶香阁。
一声清脆的娇笑从茶香阁大堂下的客官坐席处传来。
那个声音接着问道:“我倒是好奇那位付霁将军究竟有多帅啊?”
大堂正中央微高的台子上摆着一张窄窄的茶桌,桌旁盘坐着位白须的知命老人。
他慢悠悠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茶面浮着的茶叶:“姑娘你别急,正要说到这。当时呀,市井里有这样一则传言——”
“说这付将军呀,每上战场必以面具示人,就是因其容貌过于俊美,曾被敌国看去后,笑咱们国无将帅,竟派了个女人上场。”
这老儿深谙说书之道,故意停顿了两秒,在台下客人停下吃茶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他后,方才满意地笑笑,不慌不忙继续讲道。
“付将军上战场以面具示人,却丝毫不减其锐气,他杀伐果敢、智谋双全,几次与敌国交手,竟未历败局。偏偏他戴的是一副笑脸面具。起初敌军见这笑脸只觉滑稽,可那面具上笑颜染血,是为含笑弑人。后来敌方见面具者,皆成刀下亡魂,便可初见疯魔。久而久之,便无人再提起这曾经的不屑嘲讽之语,付霁当之无愧的成为了国之战神。他一生战功赫赫,可偏偏在最为意气风发之时出现了那唯一却致命的败笔——”
老先生抿了口茶,台下有客人着急忙慌问道:“快讲讲他是遇到什么败笔了!”
老先生声音沉了下来,接着说道:“付霁一路将兵权大半揽于其手,又凭借战功平步青云,步步高升——直到被封为了安方侯。终于到了那个封无可封的地步。再往上,可是要摘下那皇帝老儿头顶的帝冕了!”
“于是皇帝就开始慌了呀,高坐庙堂之人又怎能识得江湖风雪如何凄厉,他只能着眼于眼前自己那三尺之位是否岌岌可危。他开始暗中谋划,对这位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在他的暗自谋划下兵权已被大大削弱,到最后只是挂了个头上名的安方侯下手了——”
“在付将军一次征讨南蛮残兵时,那皇帝设计暗中拦截了补充粮药的车马,竟与南蛮残部里应外合,将付家军困于囹圄。到最后,付霁带领付家军拼死抵抗,可也只能落了个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下场。到死,付霁还是忠诚着自己的国家,拼死护佑着城池中的黎民百姓。”
说书先生说罢,同情般地无奈叹了口气:“一代名将就此陨落,可惜啊!”
又是那个女客在不满地嘟囔:“什么嘛!还以为最终能如何呢,结果落了个这么凄惨的下场!”
她身旁同桌而坐的是位年龄稍长的少年,看起来刚加冠不久,却是更为稳重成熟。轻叱道:“楚绛,慎言。这位付将军碧血丹心,所行忠义之事,自当吾辈景仰!”
台上在讲完故事后一直专注于品茶的说书先生目光在那位少年身上略一停顿,随即又轻飘飘移开了。
茶楼某一不起眼的角落里好像是与周遭热闹分隔开来,光线略暗。
末落一身素衣打扮,百无聊赖地撑头望着地板,对这个故事作总结:“看来只有是‘家贫知孝子,国乱识忠臣’。”
游离坐于一旁,伸手用指尖互相轻碰,掌心却并未碰上,配合着敷衍地来了个无响声鼓掌。
台下客人们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声音逐渐嘈杂,说书的老先生趁此悄悄退场。
从没人注意的方向里,那位老先生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绕来了末落所处的角落。这位说书先生上一秒还是一个萎萎缩缩的小老头儿,下一秒屁股坐稳了板凳又装出一副仙风道骨的神仙样儿。
老头儿轻抚自己的胡须,一脸高深莫测,那因求表扬而微扬的语调与刚才大相径庭:“怎么样,今天的故事还可以吧?”
末落瞅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意浮现出的卖萌神情,忍着把那两撮翘起来的胡须揪掉的想法,十分配合地点点头:“师伯,您这故事又是从哪位神仙那儿听来的?”
夏启明老脸不红却羞涩一笑,一声“嗨呀”就此揭过:“这你就别问了,不过故事来源真实,绝非胡编乱造,童叟无欺!”
末落也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和她师伯讨论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话锋一转:“不过,师伯,您怎么又当起说书先生了。您那收徒大业不打算继续了?”
近年来药谷败落已成定局,门徒稀少。夏启明作为老一辈唯一还健在的人,这“兴谷大业”毫无疑问便落到了他老人家单薄的肩膀上。他云游四方,表面风流潇洒,实则孤苦伶仃,一直不懈于寻找着亲亲徒儿,并放出豪言要重振药谷。
只是凡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