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末落走的不急不躁，裴逸为了配合她的速度，也将步子放得很缓。
她心里暗暗惊讶，这位三殿下似乎并没有和她告别的打算。那她是否要开口与他先行告辞呢。
末落心思九曲十八弯地绕，然而裴逸现在像是并没有和她说话的打算，她索性闷头往前方走，也未言语。
裴逸不经意的问道：“末落姑娘今日到此是有何要事？”
末落一愣，咽下刚刚琢磨好的道别腹稿。
停顿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她开口道：“我并无要紧事，下山来逛。凡界花灯节是个有趣的节日，我到这儿来凑个热闹。”
裴逸闻言：“左右我也无事，不如我们同行过节？”
末落脚步一顿，看向裴逸，好奇问：“殿下也是来此参加花灯节的吗？”
“那倒不是，我恰巧路过这里，没想到今日还是花灯节，不妨也瞧瞧热闹。”
裴逸看向末落的眼中含着笑意，语气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夕阳将落，与天际相交，染了一片红，远处群山连绵，透着隐隐约约的淡青色。阳光并不炽热，洒在肩侧，柔和而温暖。
他身姿挺拔轻逸，此般背景衬着他，山是青山远，人是画中人。
末落心里突然蹦出这样的形容，一时竟也被美色恍了眼。她打小就喜欢各种漂亮精致的物什，对美人更是一向不设防。
她神色怔然看着他，衷心夸赞：“三殿下当真是美如画中人。”
裴逸没料到她思维如此跳脱，眼中笑意却更盛，故作认真问她：“是吗？”
末落回过神来，觉出几分尴尬，哪有刚认识就这么直白夸人的。
她强做镇定，试图圆回自己的话：“是……是啊。以前没人这么夸过你吗？”
裴逸当真认真思索了一会，回忆片刻:“是听到过有些比较类似的形容，只是这么直接当面夸我，倒是第一回。”
末落脚下一绊。像以前无数次和游离拌嘴那样先在心里默默为自己脸皮加厚三层，再撑起无惊无澜的神色，轻咳一声:“今日有幸与殿下同行，夸奖之言乃真心实意，殿下心领即可，不必言谢。”
裴逸轻笑，"啊"的一声，尾音上挑，含着戏谑："还是要谢谢你的夸奖，我很受用。”
末落:“……”
没想到百战百胜的脸皮加厚大法换个场合施展遭遇劲敌了。
末落自认论起自己厚比城墙的脸皮是无人能敌的。但相熟第一日嘴炮就落个下风，不免有点替她的师门不忿了。
好歹她也是当今唯一的传人了。
药谷已仙逝的列祖列宗：……管我们毛事……脸这种东西，没敢奢求你有。
她心里再计较，面上却更加云淡风轻，也学裴逸似笑非笑的语气：“既然三殿下受用，我便也没有白夸。”
裴逸目光停留在某一处，转移话题：“花灯节。那……你买花灯了吗？”
单方面与裴逸宣战，准备迎接下一轮嘴炮之战，却没想到敌军突然转移导火索，一腔战意瞬间泄了口，末落瘪瘪嘴稳下心绪。
她顺着裴逸视线看过去，是连着的一排卖花灯的小摊。
末落：“还没，咱们去看看。"
两人在小摊前逛起来。
末落虽居于樊山，却也是第一次下山过花灯节，往年这个时候她都是在山上和游离一起。今年第一次在凡界碰上这样热闹的节日，难掩兴奋之色。
天色渐渐黑下来，整条街星星点点，将黑夜照亮。众人手提花灯，或两人结伴，或几人成群，很少有人是独自赏玩。
末落左右两只手各提一盏花灯，一盏白色，一盏蓝色，都是四季海棠的模样，用凡界常见的石脂加热融化，塑形后的花瓣叠加起来一层一层，样式简单，却分外好看。
她将蓝色的那盏递给裴逸：“两盏我都觉着好看，难以割舍。索性就都买了。正好我们各一盏。”
裴逸接过：“多谢，很好看。”
周围行人都在往同一方向走去，末落刚才询问了卖花灯的小贩，得知大家是在往中央大广场去，今年广场上据说还有不少活动。
她询问过裴逸的意见后，两人便顺着人群往前。
末落一整个下午都心情很好，许是街头热闹的人群声真的能影响到人的心情，连心思都活络起来。
“三殿下，你与我想象中倒大有不同。”末落歪过头，目光向上望向裴逸，撞进他琥珀色的眼中，微微一顿，补充：“和天上其他神仙比起来也很不一样。”
裴逸眉头微微一皱，又舒展开来：“有何不同？”
末落琢磨了一下，措辞道：“比方说，性格方面就挺不同的。”
“哦？”
“你比我想象中平易近人很多，我之前一直以为像你们这样的……”话突然卡壳，她一时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
“呃……我印象中仙界里那些声名远播的神仙一般都比较自持身份，清高孤傲，不屑与我等小仙打交道。”
“可能是因为以前不够熟悉吧。”
他话中还故意将“熟悉”两个字加重语气。
末落没理会他的调侃。
他二人正经说来将将认识半日，有些话题倒不应太过深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尴尬。说不定过了今日，两人之间或许就没再有交集了。
广场上有各种杂耍，四面八方一片热闹。
末落是个不大爱热闹的性子，刚才也是一时兴起。可来到广场后真正看到人群又是一阵头痛，心中暗暗后悔。
她在人群最外围拦了一个秀丽娇俏的姑娘询问，姑娘正凑着欣赏杂耍。回头一看，是两位谪仙似的人物。
特别是裴逸，清风朗月地往那儿一站，姑娘立即羞红了脸，不敢再看。
末落心中莫名牵起一丝共情。看吧，不是只有她耽于这美色，实在是太过祸人了。
她余光一瞥，眼见裴逸目含无辜，含着微微笑意回望着她。
末落赶忙在心里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同时尽力稳了稳被撩拨起的心绪。
视线转回眼前姑娘身上：“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我想问一下花灯是在哪儿放的？”
说着不好意思，末落神色泰然。反而是那姑娘有些许窘迫，声音细微而轻柔地回道：“无妨，放花灯要到放情湖边，放情湖就在西侧这条路的尽头，走半柱香时间就能到。”
说完又目含娇怯地看了一眼裴逸，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二位是一起的吗？”
末落刚要开口，一旁的裴逸先礼貌点头：“多谢指路，我二人就不便再打搅姑娘了。”
姑娘语含失望：“不必客气。”
末落心里暗暗好笑，向姑娘道过谢便转身与裴逸往西走去。
她轻声笑了笑：“三殿下，以前也是这么拒绝姑娘的么？”
裴逸：“不常。”
又补充：“平素我少与仙子打交道。”
末落笑了笑，不置可否。
约半柱香的时间，两人到达那姑娘所说的放情湖。
琢磨放情湖之名，倒是与花灯节相衬。
花灯承载情思，乘湖寄放远方。也不知这远方是否有故人相收。
此时多数人还聚集在广场上，湖边只是三两行人。
湖面平静，偶尔随微风掀起几个波纹，很快又荡漾着消失了。
末落惬意的眯了眯眼：“就这儿了。”
裴逸目光在她身上落了片刻：“你不喜欢热闹？”
末落：“也不是，只是那儿太拥挤了。”她轻啧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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