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彩孤零零地坐在床板上,她昨天勉强唱了两场戏,脚踝便高高地肿了起来,金牙依旧不准她吃饭。
红豆偷偷给她带馒头的时候,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那件不愉快的事。
“你猜老金牙会选谁?”
“什么?”红豆忙着将干净的衣服分给每个床铺。
“就是上次来梨香园的那个人,”香彩的目光追随着红豆的身影,“机灵鬼说,金牙要将霜儿送出去呢。”
红豆默不作声,只是默默地叠衣服。
“你不会以为梁家会要你吧?”香彩说。
红豆没有心思想这些,自从玉萝离开后,她便开始留意戏班子里的人——胡琴师、管弦手,小把戏……这几日她都见过,当然没可能带着玉萝逃走,一定是同去陈府唱堂会中的一个。
戚哥哥当然不会,玉萝讨厌阿川,用指甲扣过他的眼睛。还有一个叫......他的名字叫什么?八角......是两个月前被卖到园子里的年轻男子,她有些记不起来那人的长相,只记得他的床铺挨着老夫子。
天哪,可别是老夫子。她心里一阵恶心,老夫子至少有四十岁了,喜欢对姑娘们动手动脚,但他似乎有不少钱。
想到这里,红豆恨不得立刻跑到桂花街陈老爷府上一探究竟。
"霜儿当然好,戏也唱得好——."
远没有玉萝唱得好,红豆叠好衣服,拉开自己床铺的帘子,歪倒在床上。
“可是她太娇气。”香彩评价说。
但愿玉萝已经出城,走的越远越好,不要让白二爷抓住。
这几日晚上红豆总是难以入眠,她一想到班主发觉了玉萝逃跑,就吓得睡不着。
更让她恐惧的是,万一班主发现玉萝临走前曾来找过她,恐怕连她也会被牵连进去。
红豆不怕挨打,棍子也好,鞭子也罢,她早已习惯了疼痛。多几块淤青,不过是皮肉之苦,她能忍。
但她怕的是另一种惩罚——那种班主对男人做的事。有一回,白二爷因为小豆子偷人家的东西,当着所有人的面,命她把裤子脱下来,用鞭子狠狠抽打她的双腿。小豆子才十一岁,还是个小女孩,
如果班主那样对她,红豆宁可去死。
香彩吃完馒头,意犹未尽:
“等到了慎国府寿宴的时候,我的脚一定好了。”
慎国府,红豆抓住这三个字,心中一紧。
那天夜里,阿娘摇醒她,给她看自己身上的的淤青—白天父亲打了她,她从药铺回来后便看见家中起火,祖母和父亲在睡梦中被烧死。
阿娘,你恐怕早已把我忘了吧。
红豆爬起来——她不敢在房间里停留太久,若是被老金牙发现她偷懒,等待她的只会是更多的责骂和永远干不完的活。
门口有人踢踏着布鞋进来,四肢纤瘦。
这几天红豆一直在躲着机灵鬼,那天她告诉机灵鬼自己没机会告诉小雀,张大娘一直在旁边。
机灵鬼显然对她的话有所怀疑,再三盘问。
红豆提醒他:“你说过她不来也不会怪我的。”
“前提是你告诉了她。”机灵鬼提高音量,“她收到消息一定会来见我!”
“可是张大娘一直守在那里。”
这不是实话,她那天远远望见小雀儿的身形,张大娘只是出现了一下,她也许能找到机会,但是她不想。
小雀儿是这样的单纯、天真,如果她没有经历那场大火,那么她就会像小雀一样,红豆一想到这些,就不愿让机灵鬼得逞了。
你休想染指她,至少从我这里不可能。
红豆想要躲出去,阿生抓住了她:“你去买布,我不信张大娘会赶你走——她连青楼的生意都做呢。”
他从身上取出一块银子,“立刻就去。”
红豆很惊讶极了,戏班子里的人个个是吝啬鬼,爱财如命,机灵鬼居然舍得掏钱出来。
“现在吗?老金牙就在前院呢。”
“我有很重要的事,”机灵鬼叫起来,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过几天去慎国府唱戏,就没机会啦。”
红豆只好起身往外走。
前院里,三三两两的客人坐着听戏,如今园子里任何人都没心思做别的事情,都想赶快搬到慎国府里去。
当年红豆那么年幼,沿着红色的厚厚的围墙,一直走,找到正门,门人不许人进去,她就在门口徘徊,结果门人打了她一巴掌,骂她是乞丐女。
红豆自认比乞丐还要低一等,因为乞丐是自由的,她不是。不过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敢靠近那里。
她走了三条街,在拐角处停下脚步,抬头望见“宝源阁”的招牌高高悬挂,红豆四下张望,铺子门口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她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
她掀开门帘走进去的时候,掌柜就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只铜壶。
“要当什么?”他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
红豆犹豫着从怀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当票,放在柜台上推过去。
掌柜又瞥了一眼当票,用指尖抚平票面上的褶皱,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随后抬起头,指了指票面:“看见没有,七两银子。”
七两银子,太多了,她小心翼翼地收起当票身离开。
掌柜也没再多看她一眼,继续擦他的铜壶。
不够,远远不够。
她所有的钱加起来,连一两银子都凑不齐。
“也许我会在慎国府得到好处,”红豆终于想到这一点,“也许我能见到阿娘,如果她还认得我,她会给我一点钱。”
她的脚步变得轻快一些,穿过街道,走到张裁缝门前,小雀儿果然独自站在铺子里。
红豆故意在那里挑拣,问了她一些关于布料的问题。小雀儿脸庞白净,习惯地垂下眼帘,似乎很容易受到惊吓
她像我一样,红豆忽然问她:“你认识梨香园的阿生吗?”
小雀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但随即又慌张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她快速而着急地做着手势,红豆丝毫不懂什么意思。
“他要你今晚去见他。”红豆压低声音,“如果我是你,会假装不知道。”
小雀儿的脸色立刻变了,她将红豆推出门,给了她一只手帕,便扭身回去了。
红豆捏着手帕走在街上,街道又长又宽,石板路面被午后的阳光晒得发亮。
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和轿夫的吆喝声,一队人马缓缓驶来,轿子华丽得刺眼,帘子上绣着繁复的花纹,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红豆赶紧退到路边,眼睛却忍不住往轿子上瞟。轿帘内应当是个千金小姐,她的手指应当嫩如葱管,她艳羡地想着,后面的一个轿夫忽然撞了过来,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轿子连忙停下。
“你没事吧?”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红豆抬头,看见一个少年骑在马上,正低头看着她。
他年纪和她相仿,眉眼清秀,穿着一身锦缎长袍,腰间系着玉带。少年翻身下马,弯腰捡起她的鞋子,递了过来。
“谢谢你。”红豆接过鞋子,脸上发烫。
这时,轿帘被掀开,露出一张贵妇人的脸。她头戴珠翠,发髻高梳,长脸上一双眼睛冷得像冰。
“哪来的丫头?”
“对不起,夫人,是我不小心冲撞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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