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只有午后是暖洋洋的,眼见太阳西斜,那些光线已经消逝在云层后。
厚重的云层透着亮光,天色却暗了下来,随着冷风更是阴沉。
宋晖月提着那盒糕点,走在冗长的宫道之上。
这条宫道向来如此长,曾经的尽头是她的生母站在宫门外等她,如今却什么都不剩。
生母死去前,十分严厉地教导过宋晖月,一来是警惕,她虽为公主,可不过只有这光秃秃的一个名号,宫墙之内,有的是要她命的人。第二点则是,无论她日后是否有公主之实,都不能忘记为人之本,善从本心。
而后半年,是贵人抚养她,然而贵人命也并不长久,她父亲在朝中行差踏错,全家入狱,秋后问斩。
皇帝念她侍奉之情,留她在宫中。
然而家中人俱不在,于她又如何苟活。
贵人抚着宋晖月的发顶,只匆匆叹了口气,“嫔妃自戕是大罪,然而我家里人都不在,反倒成了团圆的时刻。月儿,你娘生性善良,你也随了她,这点虽好,可不该留在深宫之中。我曾教你看过游记,你可曾记得?”
宋晖月点点头,“外头有山、有水,还有海。海是不是像花园里的湖?”
贵人轻轻笑了,“是也不是,要大得多、宽广的多,这都得留着你自己看,宫墙里的世界太小、太窄。”
“那我还能出宫去吗?”宋晖月轻轻问道。
“脚长在你的身上,你想走去哪里,就走去哪里。”贵人慢慢说道。
“那娘娘为什么不走?”宋晖月问道。
“....因为我们的脚上有锁,但是月儿,你的脚上没有。”
后来宋晖月长大,曾以公主之名随商队出使游历,而后被流寇所虏,后再回宫。
她才明白,于她,终有一天,走出这道宫墙,便是想去哪,就去哪。
可是现在,她的脚上也有了锁。
不知不觉,宋晖月就走到了曾经的住处,如今那里已经不住人,甚小的屋子里头更是落败不堪。
她微微发愣,终于还是抬脚,绕过不忍见。
后面有一大片竹林,竹林深处有一座木屋,据说是前朝宠臣而建,于帝道,尽管久居宫中,但不可无竹。
那木屋便是为了听雨打竹叶之声,只是如今也算荒废了。
旁人不来,宋晖月便常来。
她顺着记忆走到那已经被竹子掩盖的木屋外,慢慢推开了门。
屋里早已无从陈设,只有一张废弃的木桌。
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足以把裙摆染脏,但宋晖月却慢慢走了进去。
只有几丝光线从中穿过,映照出层层灰尘,也是在这泼云卷墨的细小灰尘里,她望见了谢春和。
谢春和靠在窗边,正淡淡望着她。
忽然见着这样个人,宋晖月被吓得够呛,退后几步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上回见面,还是在佛堂夜里,白日里见他,冷白肤色之上,五官如同描画,精致非常。
看见宋晖月,他面上慢慢浮起一丝笑意,那双眼却黑沉沉的宛如黑曜石,“这样偏僻之处,竟也能遇见女郎。”
宋晖月微微发愣,却也不顾脏污的地面坐了下来,任由灰尘粘在裙摆之上。
犹如绸缎的长发坠在身后,随着少女的动作散乱落在肩头。
不知为何,谢春和觉得像是看到一只小鸟落在身侧。
宋晖月眼眶微微湿润,她没有接谢春和的话。
只是静静坐着,皇宫这样大,她的亲人不是她的亲人,曾经与她亲近的少年,也竖起一层无声的围墙。
宋晖月清楚的感觉到了。
这个曾经过命之交的少年,现在也是个不熟悉的故人。
宋晖月抿了抿唇,委屈问道,“存阳,你是不是怪我?”
谢春和垂眼望着面前的少女,微微走神。
或许她并不知晓,“存阳”这个字,不单单是谢景明在用,这也是他的字。
他与谢景明,是一母同胞,可谢景明是祥瑞之兆,他却是天降不详。
这个字是国师所取,天有一日是天佑大地,可若天有两日,便是为祸人间。
楚国只能有“一日”,那便是谢景明。
因此这个“字”虽也是谢春和的字,可从未有人这样唤他,谢春和明知晓宋晖月眼下期望的人并不是自己,可竟还是耐心地想听她说话。
“怪女郎什么?我的存在,才让女郎烦忧。”谢春和轻声道。
“你不肯唤我月儿,是与我生疏了吗?”宋晖月摇摇头,“我明白,你在周国受了许多委屈,都是他们不是。我纵然想帮你,却也有心无力。我太没用了,可说到底,我还是有愧你的教导。”
宋晖月说着,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年少游历之时,她被流寇所劫,可眼前人罔顾生死,只为救他们平安。
可换做自己,在最初雪地相见,却下意识加快脚步,想逃离那个场景。
她甚至,差点看着这个曾经对自己有着救命之恩的少年,客死他乡。
宋晖月的这些话,信息很多,电光火石之间,谢春和便梳理出首尾。
他不是一个有道德的人,更甚着说,是个以利为先的人。
此前对宋晖月,谢春和始终保持着疏离,因为他不确定宋晖月心里“谢景明”的分量。
谢春和轻声安抚她,“我怕连累女郎,正如女郎觉得对不起我。人微言轻时,该要明哲保身,这并非德行有亏,而是休养生息。不唤女郎尾字,是怕他人发现女郎认识我,对女郎不利。”
话语温柔,语调却无情,谢春和余光留意着这个少女。
他站在生死边缘的十多年,几乎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
柔软、弱小,将情绪轻易的展现在外。
她侧着脸,乌发顺着脖颈落在身前,那张柔白的面庞,泪痕清晰可见,连眼睫毛都是湿润的。
琥珀色的瞳孔此时显得有点暗淡,冷凝的空气中,却隐约沾染着她袖口的香气。
不知为何,谢春和心中生出些许恶劣冲动,想看着眼前人哭的更可怜。
下一刻,滚滚泪珠从她眼眶中掉落,谢春和注意着那一颗颗泪珠,最终落在尘土里。
宋晖月抹了抹眼角的泪,脸颊上泪痕未干,在冬日只觉得冷冰冰。
“我做的不好,我知晓,我欠你一句道歉。存阳,我做的不好。”
谢春和不会安慰人,他并不是真正的谢景明,与宋晖月之间没有所谓的感情,这时心中生出一种烦躁,又被少女的神态所吸引,便安慰道,“如若女郎觉得自己做的不好,那日后改正便是,只是在我心中,女郎早已尽力,世道艰难,其中险阻怎能推至你一人身上?”
宋晖月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只怕是又让你忧愁。你身子可好些?近日在宫里,还有没有人对你不利?”
“一切都好,女郎不必为我忧心。”谢春和无意将话题引至自身,目前他掌握的信息还不够,恐怕露出破绽,他只垂下眼,做出愁绪模样,“女郎觉得我生疏,恐怕是因为我失去了一段记忆,来周之时,我曾受过伤。”
“那恐怕伤的很重。”宋晖月眼里露出些疼惜来,“怎么受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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