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君!”吕殷兰低低叫了一声。
大郎君是去送袁将军吧?
自己此刻身受重伤,再不能与其打马游街。郎君卓尔不凡,英姿勃发,身边一定会有自己的位置吗?
何况如今,又被人捉住了把柄,那些对周小娘子的谋划,也就此落空。想到这,吕殷兰闭上眼,落下泪来。
但她好歹是留下来了,留下来就好。
老兵寻人将吕殷兰抬走治伤。袁僳那惊鸿般的离去,仿佛也带走了院子里最后一丝喧嚣。少年独自回到阴暗潮湿的旧屋,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他端起桌上那碗早已凉透、颜色深褐的药汁,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瞬间在口中炸开,直冲喉头,让他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谁能想到,他在无形之中,已经替周小娘子解决了一场无妄之灾呢?
对吕小娘子的惩治,他本就预备了两套应对方案——若能全身而退,便当是为周小娘子尽了点心;如今阳侯府态度骤冷,这场风波就是他试探对方底线的契机。因此即便查实吕殷兰确系自己失足,他也要将责任全数担下。
当那老兵最终选择隐忍时,他便知道袁将军仍在顾念旧情。既然大家都不愿撕破脸,接下来谈判的他便有了底气。
“多谢周小娘子。”
有些高高在上带来复杂的人心,而有些高高在上却带来干净纯粹的怜悯。
便是在尔虞我诈的博弈中,无私的恩德才让人格外柔软。
这一瞬间,少年脑海中闪过在将军府外,那被幂篱与轻纱笼罩的身影。他略是自得,又略是张扬地一笑,下意识忽略了,有那么一刻,他闭上了眼睛,并不敢直视周小娘子的容颜,只注意到她鼻尖上的一颗红痣。
周小娘子不过是偶然救了他一命,却让他摆脱了任人摆布的境地。即便她亲自过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阳侯府也不敢冒险除掉这个曾与她有渊源的人。
“不过……”他望向窗外那一地的琼花碎玉,想起刚刚意气风发的黑衣大氅的少年,轻声道,“这桩婚事,不太适合您。”
袁小郎君独自出门送别父亲,也就是说,哪怕今日就要出发去北境,袁将军昨夜也一夜未归,忙于军事吗?若再算上从前的旧事,风光无限的阳侯府,反倒很有几分如履薄冰的意思。
少年自恃聪慧,被他轻易哄骗的周小娘子在他眼里显然有些愚笨。出于一种半是狂妄半是复杂的心态,他看着天上高高挂着的太阳,想到单纯的周小娘子成婚后或许也要趟入这趟浑水之中,而那未婚夫又是那般没有心肝之人,竟叹了口气。
哪怕士族权贵与贫民庶族,天差地别,他竟然也敢惋惜对方。
就在这时,旧屋的门再次大开,老兵没好气地扔来一包药,“你那烂脸敷一下,别再吓到府中女眷。”
烂脸?少年错愕地拿过地上一块铜镜,镜中映出的,是一张今生难以想象的画面!纵横交错的青紫肿胀,几道新鲜的破口渗着血丝,半边脸颊高高隆起,几乎扭曲了原本的轮廓。这哪里是“有些伤”?分明是刻意毁容般的重手!
老兵幸灾乐祸的声音随即钻入他耳中,“也不知道你怎么得罪的周小娘子,她那婢女下手带了不少暗劲,你可得痛上许多天了。”
他在说什么?
这一刻,那幂篱下小娘子的容颜,彻底成了模糊的光影。唯有那颗小小的红痣,显得格外刺目。
刺眼的阳光透过破窗,照耀着如遭雷劈、僵立当场的少年,也照着门口叉腰哈哈大笑的老兵。这旧屋里的闹剧,与阳侯府外乐章坊的街道,仿佛两个隔绝的世界。
乐章坊不远处的街道上,金色的阳光给石板路和屋顶的积雪镀上一层暖辉。一辆墨色小马车正悠悠行驶在街道这头,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另一头,一辆青色小牛车也不紧不慢地晃着。
眼瞧着两车渐近,即将相遇,那青色小牛车却毫无征兆地轻轻一斜,紧接着,车夫猛地一甩鞭子,“啪”的一声脆响,小牛车如脱缰之兔,瞬间拐进了旁边的街道,眨眼便没了踪影。
“许七娘……那是许鸿胪府的马车!”周会容一眼认出那熟悉的车驾,不禁脱口而出,眼中满是惊讶,“她这是不想和我碰面?”
“你再仔细往外看看。”
更远的地方,影影绰绰,还有好些小马车、小牛车。它们原本似要朝着这边而来,此刻却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指挥着,纷纷改变方向,远远避开了周会宁乘坐的这辆墨色小马车。
周会容越看越惊,若没记错,这些车驾的主人,大多是以文丞相府文小娘子为首的一众闺阁女子。
她们这是,在害怕吗?
“她们不是怕,只是在观望、避让。”周会宁轻声道,“阿爹有了消息,在父兄拿定主意前,她们不敢贸然表态。这时候碰上,只会惹麻烦。”
周会容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
仅仅是一个生还的消息,就让所有人停下了试探的手。这让周会宁有些说不出的感觉,留侯府里明明还有许多人,有她,有阿妹,有阿娘,但只有他是重要的。
因为这是一个才能不错,背靠大族的男子,能入朝为官,为留侯府撑起一片天,带来似锦前程。
“也不知阿爹此番能否升迁。记得阿爹临行前说,若能妥善处理洼姚之事,便是大功一件。”周会容满怀期待地喃喃道。
何止是大功一件?出使属国,传播礼乐教化;洼姚突发变故,又冒死传回消息。前世,这两项大功让出使前只是摄鸿胪寺少卿的周茂松,一跃升任九卿之一。
但这些过往,周会宁无法对周会容言说。待那些避让的小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她抬手轻轻摸了摸周会容乌黑的发顶,温声道:“过些日子,自会有分晓。”
周会容身子微微一僵,周会宁这才反应过来,想起书上说姊妹亲昵,可抵足而眠,可自己这般举动,对向来腼腆的妹妹而言,或许有些唐突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墨色小马车已拐进乐章坊。远远的,留侯府大门口,一位身着黑衣大袖的清瘦男子,正立在一辆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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