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简简单单两个字,如黑夜里骤然亮起的电光。
过去这些天,吕良怀疑过衢水王氏,怀疑过淮扬方氏,三氏两姓里的大人物被他揣测了个遍,世族以外的权贵更是历数殆尽。可此刻,小娘子清越的声音如天外飞来,将他腹中所有精密的推演与分析,尽数湮灭,只剩一片空洞的茫然。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幕后之人,竟是位小娘子?
他何时得罪了一位小娘子?不,阳侯袁氏何时得罪了一位小娘子?
不是,如此老谋深算,到底为什么会是一位小娘子?
短暂的震惊如细浪涌过,随即化作吕良脑海中的惊涛骇浪。
然而,多年谋士的本能,让一个念头迅速压过了所有波澜。
既然是一位小娘子,自己是不是……可以制服她?
吕良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马鞭紧了紧。哪怕体弱腿瘸,可他军旅多年,制服一个小娘子不在话下。人到了他手里……
就在这时,一声嘶鸣。
仿佛察觉到他的想法一般,眼前的小娘子突然调转马头,飞快地跑入黑暗之中。
她要去哪里?
吕良甩出一根袖箭,飞快地跟了上去。
……
……
“砰”!
一颗荧黄的流星在空中划过,留下极为璀璨的轨迹。
袁僳注意到了这一点,脚下飞奔不停,心里却想起一件旧事来。
据传,在陈朝末年,曾有善工火药者,制出过十分漂亮的焰火,可以划过夜空,留下璀璨的痕迹。
然陈朝覆灭后,这门技艺就此失传,后有仿者始终不可得。建立大齐后,齐太祖却在陈朝皇族商氏的内库之中寻得不少。他将它们收归国有,又以互通消息为便,分给了小部分军中的巨擎。
去岁莒山关大捷之后,圣人赏给阳侯袁氏的物品中,便有百只这样的烟火,色为荧黄。
只是,这些到底是百年前的事了。因此在神龙大街上空,那本应让所有人都瞩目的印记,已变得很小很黯淡,与满城华灯遮蔽了的星空几乎融为一体。
也唯有袁僳这样天生锐眼的战士,才能于此刻,将那微弱的光辉收之眼底。
他正凝视着那点仿佛来自百年前的余光,忽见其猛地一颤,倏然熄灭在了城外的方向。
吕先生一回来便召府中暗卫吗?
发生了什么事?
这不是一个好时机。寒宵灯会,父亲随侍圣驾,府中精锐大多分散至应月台一带,眼下能动用的人手实在有限。
但一支焰火只是最简单的召集命令,不论发生了什么,吕先生都会处理好的,而眼下……
一片云飘过来,彻底遮住了星空与月光。
他连应月台都看不见了。
但还好,他还能听。
“嗖嗖,嗖嗖”。
寒风如刀,从耳边刺痛地刮过。
少年如鹰,翱翔空中,轻轻落地。
到了!
他正要奔上台去。
忽有人道,“是袁郎吗?”
“袁郎回来了。”
他听出,是几位同在御前的郎官。
他们将他围了起来,而这里到底是应月台,虽是黑曜,却也点了小小的灯烛,在黑暗之中,飘飘呼呼,朦朦胧胧,像一只又一只的眼睛。
……
……
“从前不知黑曜何意,如今才知晓,万黑之中,方见灯明。”金蓝湾对元平帝说到,“小时父王说当年拜访大齐,与太宗皇帝商议共同抵御雎朔之事。两国情谊绵长,哪怕十余年前,也互为倚靠,可如今才能够想象,原来一会儿团龙灯出来,不知要有多么引人注目。”
金域冷冷一笑,“何必万黑,萤烛之火,也能与真龙争目吗?不过是真龙出世之前,那些火烛,自个儿断了其罢了。”
元平帝见两人你来我去,说得不亦乐乎,不免微笑,只觉得人间有趣之至。
而文相适时一笑,“三郡王此言,倒有几分霸主风采。”
金蓝湾只觉得发闷。他并非父王属意的继承人,出生后学了一身诗书风月。如今骤然父仇母仇兄弟之仇压身,勉力自己长袖善舞,却每每遭金域压制。
“臣倒觉得,所谓黑曜,是百姓甘心为真龙让路,民心敬服,岂不美哉。”应月台下有声音响起,金蓝湾见一位长髯粗眉大汉看着自己,知道此人便是那靖国公钟远道。
他勉强一笑,心里想起了家乡的黑水河,不由将手心的字条攥得更紧。
那张周小娘子给出的字条,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只是,她要做什么呢?又是什么时候才做呢。
袁僳冷眼旁观,将金蓝湾的惶恐与金域的狠厉尽收眼底。他无暇深思这洼姚王室的内斗,只确认了一眼金蓝湾暂无性命之忧,便被同僚的声音打断。
“袁郎可算是回来了,我们还担心你错过团龙灯。吴郎官等将金王子围得密不透风,欲叫你看完灯再去轮值。”
袁僳并不应声,他见到金蓝湾被簇拥着,站在一个死角里,纵有长弓手,也不能射到他。
难道他猜错了?
那人又道,“袁郎官,此时无事,去高台上,文相请圣人为我们另设了一宴呢。”
这是人情世故,袁僳不耐,却被簇拥着远去。
果然见应月台旁又有一高台,支起了小桌,内有鲜果羊汤,少年郎官们大口喝酒,好不快活。
然就在这时——
“嗖!”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灭了主台最大的灯烛!
几乎同时,数道疾风袭向四周灯柱,火烛应声而灭!
黑暗如巨兽般瞬间吞噬了整个应月台。
“敌袭!护驾!”
尖叫声、杯盘碎裂声、桌椅轰倒的闷声、九鼎军怒喝、洼姚人惊惧的异族语言……无数声音在黑暗中炸开,汇聚成濒临崩溃的混乱。
少年郎官们奋力起身,可是此地到应月台一丈有余,哪里来得及?圣人,圣人……
他们脑海中一片冰寒。
然在此时,却有一阵刚风突起,擦得所有人面颊生疼,无不倒地。
来不及,那是对旁人而言,但对于阳侯府袁郎而言,从来没有来不及。
一脚踏碎身前桌案,袁僳如高空扑地的猛禽一般,扑到了应月台之上。他右手腰刀出鞘,在黑暗中精准地扫落了空中几个黑影,左手打亮了怀中的火折子,轻轻一抛。
“嗤啦!”
火光乍亮,刘柱满嘴是血,如恶鬼般护在圣人身前,袁文韶虽面有病容,却如磐石般立于圣驾之后。钟国公与文相等人亦察觉到光亮,向圣人周围合围。
他目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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