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音十才子随浔也进入议事厅,厅中央挂着青苍玄律的大幅黑白遗像。遗像中,他依然那么和颜悦色,身后绘着多种乐器,俨然一个风度翩翩的音修。
遗像前烧着白烛,肃穆寂静。
众人走上前去,为师父点上一炷香。听说他们在秘境期间,府里的祠堂不小心走水,将师父的棺材与遗骸都烧的一干二净。
不过,没有人在意这件事。
香灰无声飘落下来。
“诸位仙长,”浔也站在遗像前,忽然开口道:“老爷常常回首岁月,感怀与诸位携手闯天下,共登音修之顶的峥嵘往事。今日不如就当着老爷的面,共忆这燕尾焦琴的由来。哪位仙长说的好,浔也便将这燕尾焦琴赠予。”
她微微挺直些身子,语气不卑不亢,脸色平淡,气度冷冷,与平日柔弱畏怯的模样略有不同。倒是让黎瞳想起,那一夜浔也到栖霞山庄,夜风中安静等待。
此刻,以李锣为首的十人谁也没有注意浔也这不起眼的变化,他们面面相觑,一时竟还有些为难。“这…….”
他们被世人赞誉“琅音十才子”,性情高洁,如明月倒映湖水;卓尔不群,如霞光映照高山。
可回顾这发家史,就着实有些难以启齿了。
不过当时人间域动荡,仙修乱斗,大世家吞并小世家。多少肮脏事都不足为奇。
“啊呸,你们不说我老锣说。这燕尾焦琴原本在黑鸟村,一户教书先生家里,”李锣打定主意,管这瞎眼娘们提出什么要求,反正他积极配合,主动表现。
他率先开口,甚至有几分得意洋洋,“仙修世家动荡时期,师父暗地里替.人.杀.人,受了伤逃至黑鸟村,晕倒在田间,被当地一个教书先生所救。”
其他人本来还有犹豫的,此时眼珠一转,抢着道:“师父在教书先生家里养伤半月,在此期间听他弹奏燕尾焦琴,引来百鸟齐鸣。这黑鸟村与世隔绝,民风单纯愚蠢,教书先生眼界狭隘,身怀宝物而全然不自知。”
“而师父一下就明白这燕尾焦琴的宝贵……”
黎瞳晃着两条腿坐在树上,看着十人从开始的犹犹豫豫到越说越兴奋,颇有几分回忆当年勇的态势,风光霁月的皮子下,残忍自私、小人得志的嘴脸一展无遗。
一句句话渐渐拼凑出往事:
青苍玄律盯上了燕尾焦琴。
他养好伤后,白天前脚离开黑鸟村,晚上就率自己的十名弟子重新回到教书先生家中。
几人守门,几人持刀,用黑布蒙上脸。
可怜的教书先生一打开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刀割下头颅。
染血的头颅骨碌碌地滚在地上,教书先生的妻子尖叫着将小女儿护在怀里,却被乱刀无情砍死。她死的时候仍然背对着贼人,将女儿紧紧搂住。
数刀从母亲背部穿透,直直扎进小女儿的心脏。心脏一瞬破裂,鲜血在家中流淌成河,小女孩死得表情很痛苦,却连一声呐喊也叫不出来。
自此,青苍玄律拿到燕尾焦琴,凭此神器,在音修界崭露头角,渐渐声名鹊起。
“师父真是慧眼如珠、决策果断。我们几个纵马横刀、骁勇善战。”有人扬起嘴角,吹捧道。
黎瞳从高处望向浔也。任何人听到这样血腥可怖的场面,都无法抑制害怕与恶心的情绪流露,可这位平时看上去胆小懦弱的姑娘,此刻脸上却不见任何悲痛,眼神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平静地站在遗像下,手边白烛孤零零地摇曳,蜡油滴落,一滴、一滴,没有声音。
她似乎就像那根白烛,瘦弱惨淡,只需要一阵微弱的风就能将她整个吹倒。
可浔也的心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着。不为人知的,燃烧着。
晦暗往事重回记忆,也有人有几分愣神,段箫忽然脸色阴冷,厉声打断道:“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吧。”
察觉到目光一瞬间都聚到自己脸上,他毫不心虚地解释道:“二夫人胆子小,你们别吓着她。”
“对,”曲笛也低声劝慰:“二夫人别害怕。”
一片宽阔的翠绿叶片打着旋从黎瞳的头顶飘落,她接住盖在脸上,闭目养神。懒洋洋地心想,真是有意思。
虚伪的假面戴的多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风光霁月的正人君子。
手洗得干净了,就忘了上面曾经沾满了鲜血。
“多谢各位仙长体谅。浔也已经决定好赠琴的人选。”
议事厅中,静可闻针。
青苍玄律的遗像居高临下,他的眼睛似乎在注视着一切。
浔也左手慢慢掀开琴盒盖子,借着盖子的遮掩,右手倏转过去,猛然拿起白烛,扔到琴盒之中。
她已顾不上周遭任何,只低声喃喃自语:“爹爹,娘亲,妹妹。我替你们报仇了。”
手中的琴盒发烫,有东西烧起来。
筹划料想了无数遍的轰炸声却没有出现,反而从琴盒中飘出一股奇怪又浓郁的药草气味。浔也看不见,她来不及蹙眉,就要晕倒。
她意识模糊中,仍拼命伸出手死死抓住桌子的一角,不让自己倾倒下去。耳边听到一声声的倒地撞击声,心中从未如此慌乱焦急——
怎么回事,她明明装满了整整一琴盒的火药,足以炸毁整个议事厅,足以让这些仇人粉身碎骨…….
脑袋越来越沉,撑不住了。浔也的手指发白,用力颤抖着,在木桌上抓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汗水沁湿额头,身子即将瘫软倒下的时刻,被人从身后轻柔地抱住。
“是我。”
熟悉的气味,熟悉的声音。浔也莫名有几分放松下来,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对这位十四公子总有一种不可言状的信任。
明明自己连他的年龄、样貌都看不见,不知道他的来历、身份。
却隐隐觉得,他与其他男人都不一样。
十四公子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清凉的银丹草味道在舌头融化,立刻叫人神清气爽,慢慢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的浔也几乎是一瞬间往外爬,衣衫凌乱弄脏也顾不上,伸出手去扒拉琴盒,浓烈的药草味呛得她眼泪直流,手在触碰到燃烧着滚烫的琴盒时,被人一把抓住。
黎瞳一手搀扶着浔也站起来,用罗帕擦了擦她脸庞上的泪珠,看着这个瘦弱纤细、个头低矮的少女,柔声道:“你的火药被我换掉了。”
“为什么?”不料浔也扭过头来,被汗水与泪水浸湿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上,她直直望向黎瞳,抓桌子的手指甲裂开,流出殷殷鲜血,空荡荡的眼神里尽是恼怒。
像一个掉进水里的小白兔,露出所有的利牙。
“火药炸死他们,也会炸死你。”黎瞳也直视着小白兔,尽管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如深渊,什么也没有。她语气漫不经意,带着几分邪气,“我换成了易燃烧的毒药草。这帮音修没有武器就是草包,闻到气味就都晕倒了。”
这毒药草是九炼堂的姑娘炼制送给黎瞳的,号称能放倒八十头牛。
迷晕这群草包可比毒倒长月九疑要容易得多。黎瞳盯着浔也鲜血淋漓的五指,依稀能看到被抓挠的木桌碎屑卡在肉里。
一定很疼。
这些草包毫无反抗地就倒了,可全无修为的浔也却强撑着数息。
“……对不起。”
浔也明白过来,十四公子是想救自己的命。可十三年了,她只想报仇雪恨,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她等了十三年,近五千个不眠之夜,日日与自己的灭门仇人相对,看着他起高楼,看着他宴宾客,终于等到这个机会。
青苍玄律被亲儿子青苍淮干扰,渡境失败。浔也听见屋里青苍玄律呻.吟.的声音。他似乎很是虚弱,失去力气连叫人也叫不出来。
于是,她捧着一碗参汤走进了那间屋子。
一步步,脚步很轻。
“丫头,帮我叫、叫医师,”青苍玄律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竟还有心回忆往事,“丫头还记得吗,当年、当年你也是这样,乖乖地站在一旁看我喝药汤。”
浔也不言语,她将参汤放在脚边。
在青苍玄律充满爱意的注视下,平静地掐住他的脖子,听着他的呼吸从难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