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莲丰来到门前,一个穿深色袍的的人牵着匹骏马站在门口,中年男人深眼窝,颧骨略高,生了一双精明的眼。
那双眼睛一看到来人装扮立刻行礼,并道:“县令府邸果然不同凡响,某先自报家门,某是青州吴府走货郎。家主听闻永平县水道将复,便派某来此问货。”
青州吴氏,这家倒是个有名的,从前做过皇商,后来听说迁往吴郡做粮食买卖,从南到北,日日不歇。
“问货?敢问如何问法?”
“这问货讲的是一个信字。便是买者要什么,卖者就供什么。吴府走货,不管天南地北,甚至天竺西域的宝贝,只要有这样东西,我们便为您寻来。”货郎大手一番,手心里有一枚金灿灿的铜钱。
“好大的口气。”
那走货郎倒也不反驳,头微低避一避锋芒,脸上还是带着平和的笑,毕竟是吴府走货,买主的质疑交易后便可消散。
“不知贵府可要货?若无有此需,那某便告辞。”
沈莲丰伸手留他,“我们府上要的东西说来话长,请……”
说了这么久,那走货郎还未报姓名。
“某姓贾,名藿,喊我贾货郎便是。”走货郎很是机敏,没让沈莲丰的话落地。
“请贾货郎到里面细说。”沈莲丰听过许多的名字,但今天这个实在有些促狭,还好她定力足,否则要像身后的小婢子一样忍不住。
这位贾货郎很爱惜他的马,将一个口袋递给前来牵马的仆役,又叮嘱几句才随沈莲丰一道走入门庭。
他没有看到,照顾马匹时有个婢女对沈莲丰耳语了几句。
沈莲丰带他走去的是偏堂,陆笙正坐在那,手上拿着核桃仁准备吃,一几案的壳看到两个人来了只笑着点点头。
“恕小人眼拙,这位是?”贾货郎没有坐先问。
“是我们崔府的夫人,县令夫人。”沈莲丰把“县令”两个字咬得很重。
贾货郎赶紧行礼,得到允许才抬起头来。
“不知走货郎有什么好物。怎么,是空着手来的?”
于是贾货郎又将原由说上一遍。
“那凤脑龙髓香可有?”
“这……这倒没有。”
吴货郎听到这县令夫人的话有些惊讶,有用眼尾扫一眼,这气派真是似个土财主,哪有人十个指全戴上金银戒指的,金花银花都往那大刀髻上装点,粉也擦得老艳。
“夫人,这些东西哪寻得着呢?若您疲累,不如让奴婢代劳。”
吴货郎眼睛一亮,这是赶上内讧了?听这口风,啧,仆人欺主呀。
“我怎么不知,吴货郎,你可有货物册子?让我瞧瞧都有些什么?”
“某不才,这些东西都记在脑子里。”吴货郎躬甚,做出赔礼的样子来。
旁边的沈管事拿帕子遮一下唇,似有掩不住的笑意。
“上好的,价贵的香有没有?”
“容小人禀来,那价贵的自然有。譬如林邑的沉香、婆罗洲的龙脑香、拂林与安息产的苏合香、波斯的乳香,若爱气味浓郁不散者,还有西域来的耶悉茗、蔷薇露。”
贾货郎提到婆罗洲的龙脑香时还看了一眼这位县令夫人,她果然面色有异,大概是知道自己露了怯。
“永平县谁家买香买得最多?”
“自然是谢府。”
“好,那我们府要比谢府买得还多!照他们买的再各加一石!”陆笙把核桃放进嘴里,双手一拍。
贾货郎不敢接话,旁边的沈管事开口了:“夫人,这婆罗洲和西域来的香价格实在不便宜,您要不要再问问人家买了多少,香价有几何?”
“是是,沈管事说的是。”做生意固然高兴,可人家谢府是一族之力,买的东西实在太多,这土老财模样的县令夫人两片嘴皮这么一搭,说出个吓人的数目来,以为是买两百多文一石的盐呢?
“那行,说吧。”陆笙转转手上的红宝石戒指,浑不在意。
贾货郎开始一件一件得报价,偶尔又加入谢府购买数量以作对比。
“这么贵?!不就是些带味道的玩意儿么?澡豆也香,这能买多少澡豆?”
贾货郎嘴上说是,又连连点头,他基本断定,这大生意是做不成了。
果然,那县令夫人不再说香,要了几颗螺子黛,还要问些妆品时那沈管事却插手。说县令府可没有这么些闲钱,于是那土老财做派的夫人直接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贾货郎抬头问:“这……”
“无妨,货郎坐下,我写一张单子给你,照着这单子便可,我们府上的规矩是货可少却不可不精,可记住了。”
贾货郎点点头,又说了些请管事放心的话。
沈莲丰命人磨墨,她字娟秀,贾货郎拿到手吹吹墨痕忍不住夸奖。夸完他取了有吴府特有的笺,将货品抄了一份,又按上印说:“请管事收,这些东西不会少的。以后我吴氏的商船必将常往返,以后便要靠贵府多照顾生意。”
“吴氏经商有术,哪有照料的份,不过是跟着沾光。”沈莲丰浅笑推挪。
一单生意完成,沈莲丰亲自送那吴货郎,一直等到他拐出视线才回去。
“那沈管事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贾货郎捏着酒杯在灯下回忆,他犹然记得自己回头时看见那沈管事还在盯着自己,那目光像明镜一般。
“什么发现什么,我现在才叫你给我看一看崔府的单子。”谢林府上的梁凌梁管事嗤笑。
贾货郎不说话,梁管事举杯跟贾货郎对饮三回以后,夹了一口莫猜脍吃下,鲜甜的鱼肉和微辣的姜丝混合,柔嫩与咀嚼感并驾齐驱,味美得比那酒还醉人,吃完捏着杯子将余味一同抿下,然后不经意似得问。
“贾三,说说崔府的情况给我听听,我还没去过县令府邸。”
贾藿拿手点他,边点边说:“你看你看!”
“不过是闲话一二罢了,你不肯说就不说,下次可别来蹭酒。”
贾藿灌一杯酒,感觉视线有些迷糊,虽然主人叮嘱过莫要生事,他也听说了县令府与谢家不合的风声,但一两句总不会有什么。
“行,行,那我说,不过进去的时间不多,没什么太要紧的,也就发现那沈管事和那县令夫人似有嫌隙,两个人说话夹枪带棒的。”
“哦?就这些?”
“就这些,我是去走货的,你爱听不听。”
“好好好,就这些,就这些。你我兄弟何必动怒呢!不讲了,吃菜吃菜!”
但贾藿走后的县令夫人与沈管事并不如此。
“娘子,你是如何断得他会是替谢家做事?”沈莲丰手头并没有人派遣,但有仆役出去回来时提了一嘴,看货郎去了谢家。她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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