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娘离开后,陆笙继续整理自己的农具。
铲、镢、耙、镫锄,这是陆笙在永平县收集的到的全部农具,其中耙、镫锄还是她自己画图纸让那个技术不佳的铁匠师傅打造的。
还没穿越时候她翻地用的是铲和耙,不包括木柄的铲头长度大约是二十多公分,用脚踩住一边往土里压,然后挖开,据说这长度是有讲究的,大部分蔬菜就可以在这样的翻过土的环境里长大。
但萝卜这样的作物就不行,最好起垄,不然容易长分叉,网上图里酷似小人的萝卜就是长歪了的。
如果只有品相变化倒还罢了,装载了知识但缺少实践的陆笙最怕的是光长萝卜叶不长萝卜。有时候她真是恨不得每一步都有教程,但没有教程的时候她又能勇敢尝试,何等悖论啊!
其实在陆笙愤然离开学校之前,她往奶茶纸杯里种过樱桃萝卜,有几个就光有萝卜缨,那一次种植也让她明白,原来樱桃萝卜在越冷的时候越甜,天气一热这味道就变辣。
尝过以后她为这事笑了好几天,几天里没有查任何文献,就是光想着一热就辣就会裂开嘴角。后来想起来自己手握知识库,就立刻去查文献。
原来这是十字花科的特征,生的芥菜和包菜里面也会有,但是一过热水或者炒制以后就会消失。
陆笙觉得很神奇,这种“就是如此”的现象让陆笙着迷。
室友评价,陆笙你读个什么哲学,去读个物理化学多好,直接就探索自然奥秘,或者干脆就去读动物植物昆虫相关的学科,天天往林子里钻。
她觉得室友说得对,但是她的第一篇论文快要发表了,她想再等等,虽然……后来等来的不是什么好结果。
拿起铲子,放下杂念,陆笙选了一块离自己木屋相对较近的地开始铲地。
在陆笙的构想里,需要经常打理的菜蔬靠自己近一些,可以偷懒的就离自己远一些,这块地她准备种香草,九层塔、鼠尾草、芫荽、虾夷葱这些经常要采摘来配三餐的。
“夫人,你真的要自己翻地?”杨珞云按时来陆笙的退休居报道。
“那是自然,今天的活放在桌上了,你取了就回去吧。明天立春记得早些来,一起吃午食,有春饼、春盘,说不定还有荠菜鱼丸汤可以吃。”
杨珞云应下,走到屋子里,一份叠好的纸张放在那里。她仔细读一读,发现是类似算账的事,这事她还是第一次做,有些激动。
“夫人,农书我给你带来了。”是崔息的声音。
陆笙抬起头一看,又是没换衣服官袍前来,农书有什么急的,书也不会跑。
“见过明府。”杨珞云从退休居出来吓一跳,赶紧行礼。
崔息点点头,让开道路。
杨珞云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先去了陆笙那里,将一张纸递给她后才快步离开后园。
陆笙看到崔息微微探寻的眼神,将手里的纸扬了扬问:“要看吗?我今天拿到了好东西。”
“我也有东西给阿乐。”
崔息快步走过来,左手是农书,右手从书册上拈起一封信。
“阿木凌的信!”陆笙大喜。
“怕你等急了。”
“哦对,这个,这个给你。”陆笙把手上的纸张递给崔息,但递到一半又缩回来,将纸张抖了抖,“有泥,怕脏了你的手,再脏了我的书,到时候给你,你自己抄一份去看。”
“这是我让珞云算的谢家定货数,或许县衙能找出些陈年旧据,不知两相对比是否可见其异常之处。譬如谢家这些年营收锐减,但支出似乎不减。”陆笙握住铲子站在地对崔息说。
崔息看着这数字目光逐渐严肃,陆笙知道他是抓住了些蛛丝马迹。
但陆笙并不觉得开心,心里反而产生一种紧张,像室友紧绷的琴弦,发出的声音没有余韵,力一大就绷断。可能人有了牵挂,有些事情的力施加在身就变得沉重,她会担心谢家的报复,会担心付出全部却只差一个时机……
“谢家除了水道之外还会向南与土人交易么?”崔息提出心中之想。
“这个倒是不知,往年我走镖,多半是往北边走,南边倒也有,不多。”
崔息背在身上的手搓一搓问出了他想问很久的事:“那你手中的那根隐朱绳可来自南边?”
他听阿木凌说那根绳子是南边一个贵人给陆笙的。
“哦,那绳子……呃,我以为是普通绳子,收了之后很多人说贵重。但你看,若圣人赐我普通马鞭,这算不算贵重?大概是物因人贵。”
“原来如此。”崔息感觉自己在说废话,关键处一点也没出口。
“不说这个,陪我去看看石板如何?”陆笙感觉心里有点烦躁,想出去走走。
崔息欣然同往。
就是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往溪边去,永平县有两条大河流经,支流小溪也有不少穿过永平。如今水边草木萌发,瞧着甚是可爱,脚步跟着目光慢慢地偏移,醒悟过来时已经走了另一条路。
“将错就错吧,只可惜没带竹篓,不然把这里的野菜全摘了,明日就不用另买。”陆笙蹲下来将这蓬勃生长的绿草拨动几下,又抬头向远处望。
“真是草木蔓发,春山可望[1]。”她感慨。
崔息细品咀嚼后面八个字,也向远望去。山体轮廓为草木描摹,嫩绿、碧绿和更远一些因目力不逮的而形成的深绿,自然造化全在其中。
两个人静默地站在那,呼吸春气。
呼吸得人如草木也要扎根时,陆笙开口:“明日立春,我与丰娘要做春饼、春盘,五辛盘云尘大概不爱吃,除此之外还有有忌口的么?”
“明日我须得往附近村社观礼,顺便督促春耕要事。”崔息语气略带歉意。
“嗯,明府是应担劝课农桑之责。那你可有眼福了,这边的演春要接句芒神、鞭春牛,有些和土人相近一些的村落还会有人扮演春官!稚童会带着春燕到处跑,有些心急的还能把风筝拿出来拉着。”
陆笙细数,虽然有些事是听说的,但她很喜欢这些细节,这些才是生活之中的年轮。
“你要与我一起去么?”崔息问。
“这不是做糊涂事么?我去做什么。而且家里的立春也得过,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总要在的。”陆笙拒绝了,又觉得他这建议不靠谱,他这是怎么了。
县令去巡查不止农耕,司法、税收都会看一看,有时就会有人命案。陆笙想起去年那件事,他是不是心里还在发闷。
“听说去年,去年是你亲自处决的犯人。”
崔息转过头来看陆笙,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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