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县下第二场雪的时候陆笙接到了一张帖子。
“真的是给我的?”她有点疑惑。
沈莲丰把换了新炭的手炉包上软布递给陆笙后回答:“是娘子那位去了州府的朋友送来的,自然是给娘子的。”
陆笙捏捏自己的暖耳,她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阿木凌是土人,怎会按照北人礼法来递帖子,还是给自己。她直接来崔府找自己就好,或是托人带个口信自己去找她。
带着几分疑惑打开,看到字迹以后陆笙明白,这不仅仅是阿木凌要请自己。
“要劳烦丰娘给我备车,明日我便去赴约。”
陆笙把信放在一边,书于其上的字飘逸潇洒,与那夜谢卉真的手迹别无二致。
谢、隹两家已经被夷三族,照理来说谢卉真已经不在人世,想来别有一段际遇。
手炉的温度透过软布传来,陆笙听着呼啸的北风想象雪花飞舞的模样,自己的身体像是得了怪病,再怎么严格遵守张大夫的医嘱都不见起色。或跟那日断掉的蛇笛有些关系,这次去见阿木凌正好问一问。
第二日晨间,雪已稍停。
陆笙裹着厚衣出门,路过庭院时看到槐树被雪压断了几枝。
崔息陪着她用过朝食才走,以前不觉得,身体不如从前以后凡事都带了分眷恋。
昨天她还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现代,站在论道会议上发言。她迷迷糊糊地想,如果那一次自己没有气急攻心近乎疯狂地维护自己,结果会有不同么?
走出去,陆笙先是望了望天空。
“娘子,上车吧,这天看起来又要落雪了。”沈莲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觉得她在担心天气。
陆笙点头,慢吞吞上了车。
之后车夫打马,车轮滚动,驶向阿木凌家。陆笙在摇晃的间隙里按下刚才浮现的无数念头。
自己的生命好像变得如柳絮之轻,但情绪却来得排山倒海,原来体弱不仅多病更多疑,可陆笙别无选择,只能一口口吞下。
心思如针线,密密缝了一路,有些困倦之时听到丰娘的声音。
“娘子,我们到了。”
陆笙被搀扶着下了车,沉重的披风里两只手紧握着手炉。
“陆笙!快快快,进来进来!”
阿木凌脸上不见半分生疏,倒是陆笙脸上的几分冷叫她往前几步查看。
“娘子她最近身体不适。”沈莲丰替陆笙打了个圆场。
阿木凌手直接伸到她的披风里,里面冷飕飕的,只有手炉还在发烫。
陆笙总觉得身体慢半拍,想握一握她的手时阿木凌已经把手抽了回去,和沈莲丰一起扶着她。
走进去,昂摩正在炖汤,撩开厨间的帘子向她们问候了几句。
“夫人,那我傍晚再来接你?”
“好。”陆笙点点头。
等沈莲丰走以后,阿木凌赶忙喊陆笙坐下。
“陆笙,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阿木凌握住陆笙的手放在脸上,她简直像一块冰。
“蛇笛被我吹断了,你教我的东西我也记不起来,脑袋混混沌沌的。”陆笙说话的时候像发呆,阿木凌看了心惊。
她泡了一杯很浓的大茶给陆笙,又劝她睡一会儿,睡醒就会好一些。
“我冬日以后缠绵病榻,还要睡吗?”
“睡,你就在这睡,保证你睡醒起来好不少。”阿木凌语气异常坚定。
“好,那我就在这睡。”
“我去阿娘那讨一些东西,你就睡吧,跟在木楼一样。”阿木凌轻声安抚她。
陆笙听她的话闭上眼睛,这里没有壁炉,外面的冷气掠过面庞带来一阵冰凉。
阿木凌的脚步声在她耳边走过,没有檀香味,没有莲心苦,暂时摒弃,暂时忘却。
阿木凌点起大茶做的香,用拇指揩去她鼻梁上的泪水,陆笙的眼下黑黑的一道,积了不知多少夜晚的重量。
她跪在陆笙身边,用额头贴住陆笙的额头,喉咙里吟唱大巫吟唱过的歌。
土人的法子不一定对北人有用,尤其是那些浸满了所谓典籍之气的人,他们学不会鸟木虫鱼的语言,因为他们已经满了。
陆笙不一样,她是空的,可大巫又说她想得太多,想得太多的人怎么会空呢?令人疑惑。
断掉的蛇笛是莫大的代价,阿木凌没有办法弥补其中的空缺,但可以叫陆笙不像现在这样。
昂摩走进来,也用额头贴一贴陆笙,她气息平稳眉心松弛,应该有了好眠。
“会好的。”昂摩为她祝福,愿她的神魂去共河沐浴,洗去尘世之苦。
冷,好冷。
陆笙的意识回返时好像坠入冰窟。
她瑟缩一下,眼睫颤颤。
适应以后她把眼睛睁开,可屋子的布置如此陌生,叫她心立刻提起来,看到几案上半盏凉透的大茶才把心落下。
慌什么,这是阿木凌的新家。
这一觉醒来她还真觉得轻快不少。
敢情真是缺一个安稳觉啊?!陆笙自嘲,又不着调地想,早知如此把安神饮当白开水喝不知道行不行。
“陆笙?陆笙你是不是起来了?”阿木凌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容色皎好的女子。
如果不是她的字,陆笙大概是认不出的,她素面无饰气质温和,与从前大为不同。
“拜见县令夫人,民女周卉。”她对陆笙周全地行礼,阿木凌没有拦。
“周娘子不必客气。”
阿木凌听到陆笙这么说长舒一口气。
谢娘子改名的时候她还疑惑,后来听了她大致的描述明白了,原来她和陆笙有过多次不愉快,而且家里有天大的罪,自己要避嫌。
所幸陆笙一如从前,不记仇。
改名为周卉的谢卉真也松一口气,她很担心陆笙的态度会过于激烈。
“请坐吧。”陆笙朝她伸手。
周卉摆摆手拒绝了此请,她道:“民女的居所尚未收拾,因闻夫人大名所以特来一会,今日见到果然名不虚传,龙马精神,不让须眉。”
陆笙摸摸鼻子,要是再早一些来这几句话都说不出口。
“卉娘我送你出去。”阿木凌欢喜,她是自己绣秦的画师,她笔下的花草样样都好。
走出几步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回头对陆笙说:“留在家里吃个晚饭再走!”
晚饭?陆笙笑她可真着急,等她回来估计才中午不到。
但鼻尖却闻到外面飘来的饭菜气味,加上这过于黯淡的天色,陆笙疑惑,难道真是傍晚了?
“看你震惊的样子,就是从睁眼到我家然后再闭眼到现在,是不是想我和阿娘想得睡不着啊?”阿木凌看着她比来时好上三分的脸色开个玩笑。
陆笙笑着答:“是,是,是。”又接一句,“对了,你和秦厌怎么回事?”
阿木凌一听这个名字脸上的笑就隐下去。
“他没有跟你说?他另有所愿,要去参军。那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们没谈好。”
“哦,原来如此。”陆笙大致能推出个前因后果。
“其实,他留了一大笔钱给我,我因为这个觉得他好像也不是要和我一刀两断。”
阿木凌对陆笙会说这样直白的实话,她不会用北人说的那套钱财情义的道理衡量自己。
“这事得看你自己,反正你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现在没缘分就算了呗。”陆笙没有劝她和秦厌硬要凑一块的意思。
“你现在能做的也就是把生意办起来,到时候不管秦厌如何,反正你的日子不会差对吧!”
“对,是这个理。”阿木凌同意陆笙的道理。就像阿娘当初要带自己去州府学点本事,见见世面走走坑。
至于秦厌给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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