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到半夜就停了。
第二天一早,林子里起了一层白雾,几乎能将人的外衣打湿。这种情况并不适合赶路,几位将军商议了一下便决定先埋锅造饭,等日头上来了再说。
宋君谦和林文辛昨夜在火堆前的一番彻谈,心情都算不上好,再加上天气雾蒙蒙的,无端生了几分憋气之感,望着树梢挂着的水滴,还有泥泞的地面很是叹了几口气。
长风和奉剑这几天一直存着让他们单独相处的心思,平安和明法在这种时候更是有多远躲多远,几个人不太明白昨日晚饭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今早的表情都这么严肃。不过他们这些人虽然好奇却也不至于没有分寸的去询问,只心里嘀咕了几句,就各自散开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等到大军都用完了早饭,又歇息了一刻,太阳才颤颤巍巍的爬了上来。这个时候的阳光也厉害的很呢,就在他们整理行装准备出发的时间内,竟也将树梢枝叶上的水滴烤干了。
有那不拘小节的士卒,认出了小时候常吃的榆树叶,趁着长官不注意,偷偷薅了几片,也不擦擦,直接放进嘴里嚼,吃得眉开眼笑:
他可没有什么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像这个活计就挺好儿,吃得好,赶路也不急,有宁王和公主在上面压着,几个将军也不好动不动就拿鞭子抽。等顺顺利利完成了任务,赏钱也还有不少。
至于苦?他们这些当兵的啥时候不苦?只要能留着一条命在,其他都算不了什么。
出发咯!
随着阳光逐渐发威,地面上的水汽被不断蒸腾上来,骑马的坐车的感觉还好,但那些只用双脚走路的士卒和力夫们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热汗。好在现今天气还不算炎热,咬牙忍一忍还算吃得消。
只是苦了平日里惯会撒开了蹄子奔跑的军马,在这种泥地上行走很是别扭,稍稍提速就会甩的前后左右一身泥点子,将士们只好控着缰绳,慢慢的向前。
至于那些拉着装载补给物资的板车的力夫们,情况还要更糟些。他们现今虽然走的官道,但此时的官道也不过是用大大小小的石块铺就,再将泥土夯实了,除了平坦宽敞些也没什么特别。
也是他们倒霉,偏偏现在走的这条道似乎有段时间没有人维护了,昨夜的一场大雨,将泥土冲的到处都是,道路也是坑坑洼洼的,崎岖不平。这样的路,人走马行都不容易,又何况装载着几百斤物资的板车呢,要是不小心陷进泥里,真个是拉又不拉不起,推又推不动,人和畜力一齐使劲才能勉强拔起来。
因而他们这一路走的小心翼翼,速度很是缓慢,一直走到太阳西斜,才不过堪堪向前了四十里路,就这,还把不少人累得气喘吁吁。
几位将军对视了一眼,觉得不行。马上就是端阳节了,这几日常常会下龙舟水,今天他们又问了擅于观察天时的老卒和一路随行的钦天监官员。几个人都信誓旦旦的保证,佳节前后恐怕还有几场不小的雨。
平时也就罢了,可眼下这段官道实在是年久失修,难走的很,若要强行赶路,恐怕牲畜会有不小的损失。
他们几个心里将负责维护这段官道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离盛京不过才几百里,就如此糊弄行事,要是被站在他们眼前,非要狠狠抽一顿鞭子出出气!
发过狠后,发现事情还是没有解决,淮阳伯毕竟年长他们几岁,一咬牙决定还是要从宁王那边下手。
可怜老将军平日里严肃惯了,强行扯出个笑脸走到宋君谦跟前,那架势看上去跟牙疼似的。
“淮阳伯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眼见着老将军的脸都笑僵了却还是支支吾吾,宋君谦轻咳了一声,索性先开口询问。
“王爷,末将前来倒也不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昨晚的一场雨实在厉害,一天的太阳也都没能把路烤干,再加上咱们今天走的这段路实在是年久失修,我估摸着前面的路也好不到哪里去。”陈乐久摸了摸胡须,发出一声苦笑:“眼下就要到端阳佳节了,往常这个时候总是会下上几场龙舟水,傍晚我特地又问了擅长观察天象的人,他们几个都说这几日还会有几场不小的雨……”
听到这里,宋君谦也觉得有些棘手,今天的情况他也看在心里,可谓是状况百出,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十里路,拉货的牲畜和力夫们到现在还没缓的过来,要是再来几日,怕是命都要送掉大半。
他历来不是一个苛责下属的,也做不到无视这些力夫的性命。再加上本也不是着急着赶路,顿时心里隐隐约约起了个念头:
“嗯,咱们携带的东西本就不少,又有许多公主陪嫁的珍宝,实在不容半点纰漏。若都像今日这般行路,前进不了几里路不说,恐怕拉货的牲畜们也要吃不消了,万一东西有个闪失,反为不美。”
“唉,微臣也是这样想的!”陈乐久见他说到了点子上,恨不能一拍大腿:“咱们此行路途遥远,也不差这几天的时间,真要是想赶路,后面几日加快点脚步也就是了。总不能把人和牲畜熬伤了。这种路莫说其他,就是坐在马上也要小心翼翼,要是驾车的一个走神,行驶到不平啊凹陷处,再把公主殿下颠簸到了,岂不是本末倒置?所以我这才前来求您拿个主意。”
“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宋君谦摆了摆手,一锤定音,“我看今天天气还行,再吹上一夜的风,明天的道路要好走的多。离这儿不过三十六里就是安乐县城。咱们明天赶一赶路。接下来的几日就在县城好好休整休整。物资有什么不足的也一并采买了。马上就是端阳节了,让大家好好过个节日,等过了这几天再出发。”
“嗳,那我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眼见着目的达到,陈乐久也不再停留,直接拱手告退。倒是刚才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平安此刻凑上前。
“王爷,这儿离京城可不远,一个消息传回去快马加鞭也就一天一夜的功夫,平时磨蹭点儿倒是还行,好歹还是走着,这要是一连在县城停个几天不动,那位心里怕是不会舒服啊。”
“怕什么?”宋君谦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心里并不担心,冷哼一声道:“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这么个惫懒的性子,选我作为正使自然就该想到这些,既然离京的时候没说,就默认了这一路大军听我指挥,他还能为了这等小事下旨申饬不成?就算他真的下了旨,我也有正当理由回他,这道路如此泥泞,就算他不在乎力夫的命,总不能眼睁睁看见骏马失蹄,拉车的牲畜陷足吧?”
“嘶,这倒也是。”平安听了这话,转念一想倒也觉得有理,如今他们这个队伍有马匹上千,还有将将上千的骡子和牛。这要是为了赶几步路损失大了,就算陛下不心疼银子,这周边县城一时之间也难以补齐,倒真的得不偿失了。“那奴才就去安排了,一切顺利的话,约么明日午后就能到达县城。这么多人想遮掩行踪是不可能了,但在外面总要多个心眼,我这就让几个熟悉这里的王府侍卫,做好准备,夜里就赶路,也好给咱们打个前哨。”
“嗯,夜路更加难行,让他们注意安全。”宋君谦也觉得这是个万全之策,便点了点头同意了,只是等平安转身的时候又喊住他多嘱咐了两句:“既然时间不急,又恰逢端午佳节,六公主常年待在宫中恐怕也是头一次在外面过节。林将军三人怕也难得如此轻松。你让前行的人顺便打听一下县城里节日那天可有什么活动,届时我们也去凑个热闹。若是周边有什么出名的特产美食也尽可搜罗一点,权当是尝鲜了。”
“哎,奴才这就去和他们说,主子尽管放心。”
这都算不得什么难事,平安听了之后立即拍了拍胸脯打了包票,他一面往王府护卫休憩的地方走一面暗自盘算一定要选几个机灵、嘴甜,还要会打听的护卫前去,可不能办事不力,让几位主子扫了兴。
按下这边不表,且说盛京城。
宋承源自然是不放心这支队伍的,打一开始就在其中安插了十数个亲信,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互相打个掩护,随意找个靠近的驿站就能把消息传回来。
尤其是这几日,距离京城本就不远,通信更是方便,宋君谦、宋妍还有几位将军的一言一行通通被记录下来送上了他的案头。
总体来说,他还算满意,至于宋君谦磨磨蹭蹭的,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这个儿子再怎么说也是皇室子弟,在京城养尊处优惯了,吃不了赶路的苦也是正常,更何况这件事本也不需要多么着急,就是黎国那边催起来,他们这边又不是扣住公主不曾出发,也有的是理由去搪塞,只要最终完成联姻也就是了。
因而当下面的人前来禀告,和亲大军打算在县城休整几日,他虽然吃惊,但一看到前因后果也就明白了。他摇了摇头,把密信随意放在一边,本不欲再看,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盘算了一下。安乐县离京不远,既然他们要在那儿休整几日,那么他命人连夜出发,送些端午节应时的吃食、物品倒也来得及。这些东西本也花不了多少钱,却能体现他的一片慈父心肠,传出去也能博个好名声,又何乐而不为呢?
打定主意后,他不再犹豫,让德全附耳过来。不过两三个时辰后,就有二三十骑御林军并着五六辆马车出了城门,一路往北。
宫里的这些事自然瞒不过有心人,不少官员得到消息后一个人闷在书房里埋头苦想了好久,发现最近朝廷并没有发生什么紧要的事,也就将其放在了一边,继续摩拳擦掌,准备联合起来再参几本宁王宋君谦出门公干竟将阖家家眷全部带出门的恶行,非要让陛下下旨申饬一番,再不济也要把他的名声搞臭。
倒是各大皇子府消息毕竟灵通些,知晓这番动作大致与和亲的队伍有关,联想到这几日明里暗里传出来的消息,也明白不是什么大事,就将其一笑置之。
靖王府,宋君起回想起前几日进宫听母妃所讲的关于宋妍出宫当日的惨状,心有戚戚,他虽未亲眼所见,但连一向最是维护宋承源的母妃也捂着胸口,低声骂了一句铁石心肠。当时的情形究竟怎样也就可见一斑了。
想到这里他苦笑一声:也幸得自己是个皇子,若生成了女子之身,怕是也难逃此劫。此时此刻再回想起君谦在朝会上的那一场好骂,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道对女子实在是太多苛责。
事已至此,和亲之事他也是无能为力,好在君谦是个心肠软的,有他在一旁维护,宋妍这一路总归不会难过,若是他再有心拖延片刻,只怕还有好长一段自在的时间。
只是和亲一事已定,再怎么拖延也只是聊作安慰,终究是改变不了什么啊。
没想到,当今世上最为尊贵的皇室中,金尊玉贵的公主也逃脱不了这种被摆布的命运,又何况其他女子呢?
想到这儿,宋君起长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府上那个要命的冤家也是头疼,既是知道了环境如此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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