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长,骄阳似火,碧空无片云,热浪四涌,垂柳无力摇,蝉鸣声声。
历经八日跋涉,李怀一行终于抵达鄯州。
鄯州乃陇右道、陇右节度使之治所。节度使乃设于军事要冲之地,掌节制调度的军事大权,又兼领所在道监察州县官员的采访使,集地方军、政、财权于一身,并兼理地方捐监之事。
若非正值吐蕃侵扰之际,和县叛乱理应由陇右军自行镇压,不至于惊动中央朝廷。
“殿下,陇右节度使王良弼递名刺来了。”松蓝进门后言道。
方抵鄯州,副使秦嘉平便代表节度使恭迎景王,景王驾临鄯州消讯一传,鄯州即为景王备下府邸。李怀正闲侧卧榻上,连日奔波,令他疲惫至极,今得稍憩,手持一枚大如鹅卵的金桃,轻咬一口,疑道:“他不是往临州亲征了吗?”
松蓝解答:“据副使秦嘉平所言,节度使王良弼已于十日前返程。”
李怀眉梢一挑:“哦?十日之前吐蕃之事便了结了?”
海青为李怀拭刀之际,插言道:“没有!他孤身而返的。”
李怀随手一桃掷去,海青侧身闪避,险险躲过,吐舌自嘲:又失言了。
李怀瞪眼斥责:“叫你插嘴,说了多少遍。”
海青故作拍嘴状,赧然道:“嘴比脑子快。”
松蓝剥得了数颗葡萄,果叉穿好,置于盘中,轻轻推向李怀,“殿下,节度使尚在厢房候召。”
李怀叉取一颗葡萄,囫囵入口,含糊言:“本殿下当时还未说要来鄯州,他便急急归来,不是心虚如贼,便是神机妙算。不过目下……”他手枕脑后,闭目续道:“我还未憩足,待我小憩片刻吧。”
松蓝与海青交换了一瞥,遂齐齐退下,殿下待不悦之人,常常是如此轻慢。诚然,当今最受宠信的皇子,未娶妻而先立王府,又领同平章事之职,他轻慢于人,谁敢说其不是?
松蓝负手立于廊下,正值炎夏,院中花卉盛开,艳色逼人,他俯身嗅香,海青在后抱怨:“这来鄯州了,依旧炎热。何不弄些消暑汤饮?”
松蓝说:“你去,我在此守候。”
海青至厨房的时候,偶遇到宋知微,见她面前置了三碗已煮好的绿豆汤,海青凑前看看锅中——还有馀汤!
故作淡定问道:“宋姑娘,这些可是为景王预备的?”
宋知微愕然:她倒没这个打算。
她一向不谙庖厨之事,叶夫人也常慰藉她,道女子出阁后,自有府中庖人料理。所以她对自己的厨艺很是没有把握。
这不绿豆汤因为甜度过重,才又加水调煮,不过方才她尝过了,已无大碍。便将勺子递给海青:“是,既然你来了,便由你盛给景王殿下。我先行一步。”
海青一愣,把剩下的给景王?有没有说错…
看着宋知微的背影,只得道一声:算了。一片心意,殿下又不会知道这是剩下之汤。
待李怀醒来,饮了一口绿豆汤,一口喷了出来——“这是什么怪味!”
海青问:“什么怪味啊?”
李怀还在吐口中余津,似有恶心之物黏附嘴中:“很甜很咸交织的味!”
海青怔住,想起宋知微最后似是添了一勺白色粉末……
“啊……殿下漱漱口。”海青才醒悟过来,递上清水。
李怀漱去口中异味,眉头紧锁,问道:“你说这是宋知微亲手为我煮的?”
海青昂然答:“正是!她亲口所言。”
李怀面露不悦,尖刻言:“这难以下咽,与毒药无异。日后她所赠食物,都不必呈上了,我还想多享几年清平。”
宋知微那边忽地打了一个喷嚏,揉着鼻子说:“啊……谁在背后非议我?”
灵溪笑:“姑娘,还能有谁?”
宋知微说:“必是徐清来!”
阿忠饮药间问:“对了,阿清兄与叶伯伯在河州还安好吗?”
宋知微看着阿忠,心想:这孩子,真知礼。
“安好,无消息传来即是平安。”言及父亲,她忽然想起阿忠的父母,“对了!算来你的父母与阿姐也快到了吧,料不过这几日了。”
阿忠点头:“是,我正数着。”
宋知微抚阿忠头:“你为父母与阿姐备了什么见面礼?”
阿忠茫然:“啊?还需见面礼啊?”
宋知微笑:“多年未见了,这几日闲暇,我们一同准备吧。”
灵溪见宋知微腰间荷包,“可以为你父母与阿姐各制一个荷包,其内包与姑娘荷包同样的药材,既清香又能驱虫防蚊。”
宋知微合掌,喜道:“正合我意!灵溪真机智!”
灵溪受夸赞,欣欣然摆头,“都是姑娘教导的好。”
宋知微笑道:“你也会巧言令色了,嗯…”转而对阿忠说:“荷包上绣个‘仁’字,你的‘仁’字,可好?”
阿忠羞赧:“我不善绣工…”
宋知微昂首向灵溪,“这有何难,灵溪是叶府绣工佼佼者。她教你,必能成。”言毕,手拍了拍阿忠肩以表鼓励。
阿忠点头:“那便劳灵溪姐姐教我了。”
灵溪弯腰捏一捏阿忠的面颊,她家中也有一弟,比阿忠年长,还未及阿忠知礼、贴心,对阿忠自然如姐姐般温柔,“就喜你烦我。”
宋知微观天色,方过辰时,时辰还早,便让灵溪取来针线,即刻教阿忠手艺。她则移步到树荫下,取了一月牙凳坐定,闭目养神,轻轻摇蒲扇,汗湿了的短衫随风轻轻拂,发丝也随风飘扬。
想起方才喝绿豆汤,阿忠疑道:“宋姐姐,你莫非将盐误作糖了?”
宋知微惊讶:“啊……有可能。很难喝吗?”
阿忠顾及宋知微颜面,支支吾吾,说能喝。
灵溪在一旁默然,她随姑娘多年,深知其性。姑娘诸事都能行,唯独厨艺不精,即便是煮汤,也难。
宋知微尝了一口,吞——不忍,吐——不忍,含在口中两难,灵溪递来漱口的碗,才解了她的窘境。
宋知微挠头:“确实难喝,你们别喝了,还是让灵溪煮吧。”
灵溪打趣:“我早说我来煮,姑娘非要展露身手。”
宋知微擦拭嘴,叹道:“还是不能太相信自己……”突然想到这三碗汤,是自己人尝了,那还有一碗…
李怀喝了!
她血气上涌,面红耳赤,微微冒汗,尴尬至极。怎的偏偏让李怀见此窘态!
思及此,宋知微烦闷,将蒲扇覆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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