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东方既白,朝霞如织锦,天际渐染金辉。
三驾华盖高张的马车已静候于刺史府前,宋知微端坐于香车之中,身旁的灵溪低眉垂目,二人目光皆关注于宋知微手中之物——金丝羊脂白玉手镯。
此镯乃阿娘遗物,历经波折终于在黄青莲床塌下的暗格寻得,暗格所藏均是黄氏的财物——地契、铺子、珍贵饰品等,想必是黄氏最终身家了。
灵溪见这镯子金丝缠绕,玉光流转,不禁赞叹:“姑娘,这镯子是真美啊!”
宋知微轻声吩咐:“这是阿娘的遗物,得好生保管。”
灵溪从宋知微刚进叶府就侍奉左右,宋知微说她事不多,一个侍女即可。这个主子对她是极好的,没有官小姐的架子,相处多了甚至把她当成姐妹相待,令她时常感念主恩。灵溪小心翼翼地将镯子收入锦囊之中。
忽闻马车外蹄声得得,紧接着是兵甲摇晃之声。
“殿下。”隔着马车宋知微也猜得到是车夫与一众侍卫在行礼。
李怀策马归来,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眉宇间英气逼人,明显更了套行装,白玉冠高束马尾,一身圆领黑袍,领、袖、下摆用金丝暗绣云纹隐于衣间,随着身姿驾马轻移,光影流转间,暗云纹若隐若现。望向车辇,向侍卫长问道:“京兆尹之女是否已登车架?”
“回殿下,已登车架。”侍卫长垂首答道。
李怀问:“是何车架?”
侍卫长手指最后一辆,第一辆是景王殿下,原准备第二辆由京兆尹之女乘坐,官员贵女一般都是乘坐车队中最安全的那辆,毕竟一般的闺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
可宋知微哪是一般的贵女?
站在刺史府门口指着第二辆马车令道:“蒙忠仁乘坐这辆,我坐后方马车”,侧身对阿忠柔声道:“阿忠,别怕,姐姐在后方保护你。”
一旁的一众侍卫敢想不敢言,一弱女子能护什么?
李怀策马至第三辆车架之侧,方才屏风之后莫名其妙的心潮涌动,令他再次面对她时生出几分尴尬来。缓缓心神,隔着轻纱帘幕道:“启程了。”
宋知微轻启朱唇应道:“是,殿下。”
未几,马车缓缓启动,车轮辘辘,向着晨光中的道路驶去。
车内,灵溪想到大人和景王来此的目的是平乱,只听打了一场仗也就没了后续了,忍不住向姑娘问:“姑娘,你说那叛乱是就平定了吗?”
自马车开始摇摇晃晃,宋知微就昏昏欲睡,听灵溪发问,迷迷瞪瞪道:“是啊…”
“可这不只打了一场仗吗?就结束了吗?”灵溪怕外面的人听到,小声的问。
宋知微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把窗帘撩开,看着金城郡繁华的街道,放下帘子道:“这次叛乱归根结底还是当地政府治理不当,这些人不过是被压的喘不过气了才挣扎反抗,要的也只是一个公道。都是有妻儿有父母的,不到生死存亡之际,谁想去抛头颅洒热血?派皇子代表皇家、京兆尹代表朝廷前来平乱看得出皇家与朝廷的态度,所以加上强力的武力震慑之下,那些人才愿意静下心来好好谈。这没有第二场仗,自然就是谈好了呗。”
灵溪听宋知微分析的头头是道连连点头:“嗯…嗯!是啊,都不愿意打仗的。”
宋知微阖眸说:“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正是这个道理,每一个士兵都有他的家人在等他们回家,所以国之安定是民之幸福。”
灵溪还有不解:“那既然结束了为何不启程去长安?大人单独去河州,我们又转道去鄯州…路途遥远的…适才听侍卫说这一去就得八日才能到呢。”
宋知微启眸,眸光深沉,似是窥见了玄中之外:“他们有他们的打算,我们只管听从安排便是。只要父亲、阿忠都顺利平安的回家就行。”
灵溪“是”道。
姑娘对诗词意兴阑珊,以往朔州达官贵人举办诗会邀请女眷,姑娘都是以各种理由推托,但她对兵书、历史情有独钟。这会儿宋知微于政事言之凿凿,见地非凡,她也见怪不怪了。
马车辘辘行于古道之上,车轭吱呀,车轮滚滚,摇摇晃晃间,两人渐渐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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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午时当空,热气蒸腾。三辆马车缓缓驶至驿站,车辚辚,马嘶嘶,尘埃落定。
此次出行没有微服,而是堂而皇之以景王殿下之名,故此海青下马先至驿站旁的饭店包下了整个店,很快便清了场请景王入内。
西北之地风沙满天,半日奔波,风尘仆仆。李怀面染灰垢,衣沾泥泞,他掬起一捧水泼向脸上又细细搓,松蓝递来一块干净的巾子。
李怀是个极其喜爱洁净之人,净衣不沾尘、每日两次澡身,望着铜镜里神色黯淡的模样一股烦躁之情涌上,这地方把皮都要吹裂!
“把车架备好。”李怀命道。
松蓝答了声“是”就退下了。
片刻,李怀收拾好再进大堂,就见宋知微、灵溪、阿忠坐在一幽静角落笑语盈盈,这个宋姑娘可真是半分架子也无,不仅和仆人相处如姐妹,就连那个孩子也言笑晏晏。
毫无规矩。
李怀在邻桌入座,点好菜,不多时,饭菜便上齐了,他尝了口掌柜自诩的招牌——“浆水面”,汤汁酸辣清香,在这个炎热的时节喝一口只觉着清凉爽快,浑身疲乏一下便解了。
他想念起了长安,想念起了清宁宫的槐叶冷淘——用槐叶汁水和面煮成的面条,在冰冷的井水里自然冷却,吃在嘴里清凉甘甜。
这般酷暑难耐,未得槐叶冷淘之凉,却有幸品尝西北边陲之地的特有美食,也是清新爽口。李怀放下勺子道:“把掌柜叫过来。”
须臾掌柜便立在一旁行礼,垂手恭顺道:“参见殿下,小民乃西风客栈掌柜,若有何吩咐,小民定当竭力以赴,恭候差遣。”
李怀指了指面前这碗浆水面道:“本殿下想知晓这碗面的烹饪之法,请掌柜的写作食谱呈上来。”
掌柜的答了一声“是”就退下了。海青问道:“殿下,这碗面有何特别之处吗?”
海青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从小便是有话直说。李怀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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